萧战手指碾灭血符的灰，左臂那道烂肉突然抽了一下，青光从皮下往上爬，像有东西在血管里钻。他没出声，袖子往下拽了半寸，盖住发黑的边。
帐外吵得不对劲。
不是军情急报那种紧，是闷的，压着火，一句一句砸在地上。他抬脚就走，门帘掀到一半，风裹着话碴子撞进来。
“等？等他们把地脉炼成血河再动手？！”祝融脖子青筋暴起，拳头砸在石案上，碎石蹦到玄冥脚边。
帝江站在上头，背挺得直，声音冷：“后土，你怂了？”
后土没动，手按在盘古斧碎片上，指节发白。玄冥站她左边，十二都天神煞的气息浮在身外，薄得快看不见。可萧战一进来就觉出来了——空气沉了半分。
他没走中间，贴着帐子绕到中央，一脚踩上石案裂缝，震得几块碎石跳起来。
“谁给的胆子，让兄弟白死？”
全场静了两秒。
祝融转头，眼珠通红：“你算哪根葱？救几个人就敢指手画脚？”
“我算什么？”萧战冷笑，左臂一抬，青光炸开，混沌青莲的影子闪了一下就没了，“我算不算，看盘古血认不认。”
话落，他催动九转玄功第三转，身子猛地拔高，衣袍崩裂，皮肤下浮出血纹——十二祖巫虚影一个接一个从背后升起，围成一圈。
帝江瞳孔一缩。
共工手里的斧子偏了半寸。
“我流的血，跟你们一个味。”萧战声音低，却更沉，“我不争快慢，我争活路。要打，行——打赢我，再谈攻守。”
没人动。
玄冥结印松了半分，后土的手从斧上挪开。帝江盯着他，三息，才抬手压住祝融的火气。
“你说，怎么打。”帝江开口，嗓子哑了。
萧战收功，身形落回，左臂伤口崩开，血顺着袖子往下滴。他没擦，只问：“前线啥情况？”
“南翼。”通天从外头进来，剑没入鞘，刃上沾着黑血，“血魔残部冲了三波，截教死守，死了八百。”
“没人增援？”
祝融冷哼：“忙着听‘稳守派’讲道理。”
“闭嘴。”帝江低喝，转头看萧战，“你说。”
萧战没答，转身出帐。众人跟上，风卷着灰扑脸，远处南翼火光不灭，黑烟冲天。
他站上高岩，俯瞰战场。
“三路。”他袖中滑出生死簿，指尖划过几处，“帝江带人正面压，逼出血魔主力——要狠，像要灭他们祖宗十八代。”
帝江点头。
“后土带人守侧翼，防伏兵，防地脉反噬。”萧战看她，“你压住的那股暗流，北冥方向还在动，别让它从底下钻出来。”
后土眼神一紧：“你怎么知道？”
“猜的。”萧战咧嘴，没提混沌青莲的事，“最后一路，我亲自带。我能摸巡逻节奏，我要插进他们指挥中枢，断链子。”
通天皱眉：“太险。你伤着。”
“伤着也比你们互掐强。”萧战收起簿子，“要打，就打出个样子——但得按我的步子来。”
帝江盯着他两秒，忽然一拳砸在胸口：“巫族听令——帝江带队，正面破阵！”
祝融、共工立刻应声，轰然领命。
后土深吸一口气，抬手结印：“玄冥，布防侧翼，十二都天锁链阵起！”
两派战士列阵，原本对峙的阵型开始动。萧战跳下高岩，点出三百精锐，全是阴兵断后活下来的，脸上那层灰，洗都洗不掉。
“跟我走地底。”他活动左臂，骨头咔咔响，“记住，别碰感应丝，踩空档。”
队伍无声集结，裹甲包刃，呼吸压到最低。
临走前，通天拦他：“万一他们又吵？”
“吵？”萧战回头，看了眼正在列阵的巫族两派，“现在刀都举起来了，谁还敢停？”
他转身，带队钻进地底通道。
湿，冷，滴水，岩壁渗着黑液。他手贴石壁，共感铺开——前面三十步，四人巡逻，血味混着腐臭，脚步错开，每三息换岗。
他抬手，队伍停。
等那队人走远，他带头贴墙滑过去，像蛇。
共感里，巡逻的情绪平——麻木，机械。再往前，中枢附近，守卫变了。一个心急，心跳快；一个冷，气息稳；最后一个……有波动。
萧战闭眼，共感探进去。
那人一听到“帝江”，指节微动，心跳慢半拍。记忆碎片闪出来——不周山南麓，篝火，一个巫族女人背影。
他睁眼，记下了。
队伍摸到中枢侧壁，离主厅不到五十步。上面岩层薄，能听见血魔将的低语。
“帝江真冲了。”
“比预计早两个时辰，是不是有内鬼？”
“管他有没有，先发调度令——北冥那边，帝俊精血快化了。”
萧战眼神一冷。
他掏出震脉锥，递给三个头领，比了个“三”。
三人点头，散开。
他靠在岩壁，左手残臂贴地，混沌青莲的力渗进地脉，悄悄接上后土的金光。震动被压住，像有人捂住了鼓。
上面，帝江动手了。
大地震，巫族狂吼冲锋，战斧劈开血雾，正面撞上血魔大阵。爆炸连成片，火光冲天。
“他们真打了！”
“快调主力！顶住帝江！”
中枢内，三将起身，血光连环。
就在这时，地底三处，震脉锥插进。
咔。
能量流一卡，调度阵乱了半拍。
三将齐震。
“谁？！”
萧战暴起，残臂一甩，混沌青莲的力轰进主阵眼。
轰！
血光炸开，中枢崩塌。
上面乱了。
“调度断了！”
“不可能！没人进来！”
三将怒吼，刚要启动备用阵法，萧战已冲到心急的将面前，一掌拍出。
焚天之力顺着破口轰进去，对方当场炸成血雾。
冷的那个怒吼，血刀劈来，萧战侧身，残臂硬挡，骨头咔响，撑住了，右手抽刀，捅进对方肋下。
最后一个僵住。
萧战喘着，盯着他：“你还记得不周山南麓的篝火？”
那人瞳孔一缩，手抖。
“你……你怎么知道……”
“你媳妇，每年冬至都去烧纸。”萧战声音低，“你战死那天，她刚怀上。”
那人喉咙动了动，血刀慢慢垂下。
萧战没杀他，转身一掌拍碎最后阵眼。
血光彻底散了。
南翼，通天收剑，截教撤阵。血魔残部乱了阵脚，主力被帝江死死咬住，动弹不得。
后土站在侧翼高处，十二都天神煞阵稳稳压住地脉，北冥方向的暗流被截断。
萧战站在废墟上，左臂血止不住，青光压不住伤。他靠块石头，喘两口，从怀里抓把药粉塞嘴里。
苦得舌头发麻。
帝江走来，战斧扛肩，看了他一眼：“你那招，叫啥？”
“分兵两路，虚实并进。”萧战吐口血沫。
“不赖。”帝江点头，“下次别让我打头阵。”
“下次你爱打哪打哪。”萧战笑。
后土走来，脸色白：“北冥的暗流……压住了，但压不久。”
萧战没说话。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帝俊的精血，还在化。
通天走来，剑尖点地：“现在怎么办？”
萧战站直，抹了把脸上的灰。
“等。”
“等啥？”
“等他出来。”萧战盯着北冥，“他要祭，就让他祭完。”
通天皱眉：“万一祭出东西呢？”
萧战笑了笑，眼神冷。
“那就看看，他到底想唤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