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初华那埋首于玖克肩头的轻颤终于平息。
她抬起脸,眼里还残留着星点笑意,但看向窗外那片被保镖人墙隔开、却依旧如同沸腾蜂巢般的记者群时,眼神瞬间恢复了属于孤高之王的、绝对零度般的清冽。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伸出纤长的手指,对着窗外,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轻轻一划。
这个动作,落在那些高度紧张的保镖队长眼中,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力。
所有佩戴着政府特勤徽章和丰川集团暗纹标识的保镖,以及人群中隐藏的黑龙会成员,耳中的加密通讯器同时响起不同的指令:
【清场,立即执行。】
【让他们离开。】
【给二姐和九队长留点空间。】
“行动!”
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被激活,那些沉默的保镖不再仅仅是阻挡,而是主动出击,
“请立刻离开!”
“后退!这是最后警告!”
记者们还在为“番茄蛋汤的宇宙哲学意义”争论得唾沫横飞,突然就被这股钢铁洪流般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
镜头被强硬地压下,抗议声被更加冰冷的目光和无声的武器威慑扼杀在喉咙里。
官员们还想摆架子,一个个被黑龙会成员踹飞老远并被关闭执法记录仪的特勤人员毫不客气地请上了车。
混乱,但高效。仅仅几分钟,红带之外,喧嚣散尽。
只剩下空荡荡的土路,被惊飞的鸟雀,以及远处不甘心盘旋的几架无人机,很快也被不远处丰川集团信号车发出干扰强行迫降。
餐馆门口,胖老板还沉浸在“双王降临”和“记者围攻”的梦幻眩晕中,手里就被塞满了各种烫金名片和邀约函。
“老板,您的餐馆太有格调了,我们‘地狱火’乐队下个月地下演唱会,诚邀您作为特邀嘉宾。”
“老板,我们‘天使之泪’女子偶像团想请您担任美食顾问,报酬好说。”
“老板,考虑连锁加盟吗?我们‘丰川酒店’愿意…”
老板看着手里一堆印着主唱、制作人、cEo头衔的名片,彻底懵了,像个误入顶级拍卖会的乡下老农,抱着这堆卡片,晕乎乎地被临时服务员和厨师们护送回了狭小的办公室,小门与大门一关,世界终于清净了。
窗内,隔绝了所有窥探,池塘之底终于恢复了它应有的宁静。
阳光透过玻璃,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炒土豆丝质朴的焦香和番茄蛋汤酸甜的气息。
玖克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线条冷硬、覆盖着装甲片的骑士服,以及纯白披风。
他动了动肩膀,恢复了往常的声音:
“这身行头吃饭实在不方便。” 他抬手,作势就要去解开领口那如同骑士护颈般高挺的搭扣,“得脱了。”
“大人先别动。”
浮士德初华声音响起,她轻轻摇了摇那根纤细如玉的食指,动作优雅。
在玖克略带诧异的注视下,她微微倾身靠近。
带着薄茧却异常灵巧的指尖,精准地找到了金色面具边缘极其隐蔽的卡扣。
“咔哒。” 一声轻响。
那覆盖了“JKING”神秘面容、象征着无上威权的金色面具,被浮士德初华轻柔地、如同摘下一片花瓣般,取了下来。
没有了面具的阻隔,玖克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此刻正带着点无奈和纵容,看着近在咫尺的浮士德。
“初华?” 玖克挑眉,声音恢复了本来的质感,多了几分属于人的温度。
浮士德初华将那价值连城的金色面具随意放在桌角,拿起桌上干净的木筷,动作自然地从那盘朴素的炒土豆丝里,夹起几根粗细均匀、油光发亮的土豆丝,稳稳地递到玖克唇边。阳光透过窗户,照亮她专注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不用脱,”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温柔,“我喂玖克大人。”
玖克看着唇边的土豆丝,又看看浮士德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淡紫色眼眸,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一个戏谑的弧度:“这这不能。”
刻意压低声音,带着点调侃,“和那次吉普车训练不一样,我现在可是JKING。被人喂饭…我这面子往哪搁?” 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躲开。
浮士德初华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眼神平静无波,微微歪头,金发从肩头滑落一缕,“没事的,没人敢乱说的…”
“我可是上过大学的大人,我是说成年人。”
她的声音顿了顿,倏然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如同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光芒:
“嗯嗯嗯,知道了,宝宝大人。”
看着玖克那副被雷劈中的表情,浮士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她手腕微微动了动,筷子尖端的土豆丝几乎要碰到玖克的嘴,带着点催促的意味:“宝宝大人要不要吃薯薯?”
叠词词,可爱爱。
“……” 玖克盯着浮士德看了几秒,看着她眼中那抹罕见的、生动的狡黠,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唇角,看着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金发…
“你说这扯不扯,我这人就喜欢吃马铃薯。”
最终,他像是认输般,无奈却又带着纵容地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就着浮士德的手,张开嘴,将那几根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炒土豆丝,吃了下去。
“小土豆还挺有味…” 他咀嚼着,含糊不清地嘟囔,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微红。
浮士德初华满意地看着他咽下,眼中笑意盈盈。
她又舀起一勺飘着金黄蛋花和鲜红番茄的汤,细心地吹了吹,再次递到他唇边。动作自然而熟练,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玖克放松了脊背,微微靠在有些硬的卡座椅背上,像个被妥帖照顾的宝宝,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来自浮士德的投喂。
…
时针早已滑过中午。
Ave mujica专属训练室内,昂贵的隔音材料吸走了大部分声响,只剩下鼓点,吉他,贝斯机械重复的枯燥配合音。
沉重气氛混杂着昂贵的香薰,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异气息。
丰川祥子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站在场地中央。
那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疯狂,她已经将常规训练时间延长了整整两个小时。
“若麦,” 祥子那温柔无比的声音挤在沉闷的空气里,打断了的旋律,“这里没有衔接上节奏,再这样下去就要继续加练呢。”
她的目光却死死盯在佑天寺若麦瞬间煞白、手指微颤的脸上。
若麦吓得一哆嗦,差点甩出鼓棒,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
你还是直接骂我吧,这样的冷暴力太吓喵了。
她不敢反驳,只能用力点头,鼓棒重新落在鼓面上,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用力。
祥子没有再看她,扫过沉默的睦,扫过低头的三角初华,最后在海玲那面无表情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她猛地抓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转身,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径直走向门口,身影融入外面走廊。
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她带来的最后一丝威压,却留下了满室冰冷和茫然。
训练室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喵梦的鼓棒无意识地、轻轻地敲击着镲片边缘,发出细微的“叮…叮…”声,像是某种不安的心跳。
“呼…” 初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放下吉他,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祥子刚才站立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冰冷的余威。
“有点奇怪,” 海玲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丰川祥子,特别的不对劲?”
她没看向角落里抱着鼓棒、像只受惊鹌鹑一样缩着肩膀的喵梦。
喵梦感受到目光,有些无所谓地吐槽:“作为丰川专用受气包,我能清楚感觉到,今天她比昨夜还生气。”
一直沉默得像个人偶的若叶睦,此刻却罕见地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平静,如同山涧溪流,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监禁玖克,必有恶果,” 她长长的睫毛低垂,视线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我会去安慰祥子。”
睦的话让空气瞬间又降了几度。连海玲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沙发里、小口啜饮着白开水的三角初华也发话,
“祥子的马尾,” 声音轻柔悦耳,如同羽毛拂过,“今天,比平时扎得紧很多。靠近发根的地方少了九根发丝。”
“嘶——”
若麦和海玲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默默地将自己坐着的椅子或位置,朝着远离初华的方向,极其细微地挪动了一点点距离。
海玲推了推贝斯线,“结合今天…玖克和浮士德小姐的‘约会’直播…”
海玲的声音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冷静,“祥子这种状态,恐怕不是日常事务导致的工作焦虑,” 她顿了顿,下了结论,
“她应该是和玖克…闹了很大的矛盾。大到让玖克会反抗祥子的独占欲。”
“矛盾?” 初华小心翼翼地重复着,她想起今天祥子施加在自己身上那几乎要压垮她的压力,一个极其大胆、又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我现在已经拜师过若麦,那……
她缩了缩脖子,声音细如蚊蚋,带着试探和一丝隐秘的期待:“那…那万一是…分手了呢?”
“分手?”
“初华,我也没见过你飞叶子,” 若麦立刻转过头,语气带着点嗔怪,像在安抚不懂事的孩子。
喵梦内心:嘻,不可以笑,嘻嘻,不可以笑啊。
“不要总是看些奇怪的八卦啦,脑子会清醒一点哦。” 她优雅地摆了摆手,仿佛在挥散一个无稽之谈。
“不可能。” 睦也几乎同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平静,简洁地否定了若麦的猜测,听起来像是在维护祥子。
睦:祥子,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
然而,
在若麦那双永远带着笑意的紫红色眼眸深处,在睦那如同玻璃珠般剔透的金色瞳孔里,在初华那怯生生外表下掩盖的心底…
几乎是同一瞬间,都掠过了一丝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名为“机会”的亮光,像黑暗中突然划过的火柴,炽热而危险。
海玲瞬间捕捉到了这三人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心照不宣的火花。
她看着初华完美的面容,睦平静的侧脸,若麦强装无辜的眼神…
“……” 海玲沉默了两秒,然后,用一种极其无奈、甚至带着点荒诞感的语气,抬手用力贴了贴自己的额头,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我说…” 她环视着这三个各怀心思、表面却一派和谐的队友,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吐槽的疲惫,“我是不是不小心误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轻小说里了?”
她说完,再也懒得理会这弥漫着诡异粉红想法和暗黑算计的复杂气氛。
利落地背起她那把线条冷硬的贝斯,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我先走了。”
训练室的门再次打开又关上,留下回响。
午间阳光之下,初华那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的指尖;睦安静地坐着,目光低垂,仿佛在凝视窗户;若麦则抱躺在沙发上,如果她有猫尾巴大概会不安地轻轻甩动,眼睛里闪烁着既害怕又兴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