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褪去了正午的灼热,变得温煦而慵懒,如同一层金色的薄纱,轻柔地覆盖在潮汕乡间的土地上。 新别墅里充盈着酒足饭饱后的满足气息和亲人团聚的其乐融融。
林丽芳帮着李秀云简单收拾了碗筷,江涛则和父亲江建国在客厅里,一边看着电视里重播的国庆特别节目,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村里近来的变化和婚宴的细节安排。 空气中那新家具和新家电混合的“新家味道”,与餐桌上残留的卤鹅、蚝烙的香气奇妙地融合 。
“涛,芳芳,你们年轻人坐不住吧? 要不要出去走走? 消消食,顺便看看村里?” 李秀云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善解人意地提议。 她知道儿子儿媳在外面大城市待惯了,回到这乡间,肯定想活动活动,也看看家乡的新貌。
这个提议正合江涛和林丽芳的心意。 坐了那么久的车,又饱餐了一顿丰盛的家乡饭,身体确实需要活动。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想暂时逃离一下这新别墅带来的、尚有些许陌生感的“富丽堂皇” ,去呼吸一下田野里真正属于故乡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
“好啊,妈,那我们出去转转。” 江涛站起身,很自然地牵起林丽芳的手。
两人换上轻便的鞋子,走出那扇气派的铁艺大门。 门外,是与别墅内部截然不同的 充满生活气息的乡村图景 。 新修的村道干净整洁,但路旁的水渠里,清澈的流水缓缓淌过,几只鸭子悠闲地梳理着羽毛。 家家户户门前或多或少都种着些花草果树,鸡鸣狗吠声从院落深处传来。 正值国庆长假,不少在外求学或工作的年轻人也回到了村里,让这条原本可能有些安静的村道,多了几分 节日的喧闹和人声 。
刚一出门没走几步,迎面就遇上一位扛着锄头、皮肤黝黑、约莫五十多岁的汉子,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
“哟,建国仔家的阿涛回来啦!” 汉子眼睛一亮,嗓门洪亮,带着浓厚的乡音,目光在江涛身上扫过,很快又落在了他身边光彩照人的林丽芳脸上,眼中瞬间流露出 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好奇 。 “这位是… 新媳妇? 哎呀,真是好靓女啊!”
江涛立刻松开林丽芳的手,脸上堆起熟稔而谦逊的笑容:“三叔公!是我!国庆回来看看。 对,这是我老婆,林丽芳。”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极其自然地 从裤兜里摸出一盒刚拆封的软中华香烟 ,熟练地抖出一支,热情地递了过去,“三叔公,抽支烟!”
“哎呀,中华烟!好烟!” 被称为三叔公的汉子眼睛更亮了,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烟,放在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脸上笑开了花,“阿涛在外面发财了!娶个老婆又这么靓!建国仔好福气啊!”
“哪里哪里,混口饭吃,跑跑业务。” 江涛笑着摆手,语气 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点刻意的“窘迫” ,“刚够生活,哪存得下什么钱。” 他掏出打火机,给三叔公点上烟。
林丽芳在一旁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微微颔首:“三叔公好。” 她能感受到三叔公目光中那纯粹的羡慕和善意 ,也能敏锐地捕捉到江涛话语里那份刻意为之的低调 。 她明白他的用意—— 在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过分的炫耀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疏离 。 “跑业务的”这个模棱两可的身份,既不显得寒酸,又巧妙地掩盖了他的真实身家 。
刚送走热情寒暄的三叔公,又遇到了几个看起来和江涛年纪相仿的青年。 其中一个穿着皮夹克、梳着油头的青年大声喊道:“涛哥!真的是你啊!听说你回来了!哇,这位美女嫂子是… ”
这几个人显然是江涛儿时的玩伴,只是多年未见,彼此的生活轨迹早已大相径庭。 江涛同样笑着打招呼,递烟,寒暄。 林丽芳能感觉到,江涛面对他们时,笑容多了几分真实的放松 ,聊起小时候掏鸟窝、下河摸鱼的糗事,气氛很是热络。
“涛哥,现在在哪发财?开车回来的!” 另一个穿着运动服、看起来像是镇上小老板模样的青年,眼神瞟了一眼不远处停在新别墅门口的轿车,语气带着试探。
“咳,瞎忙,给公司跑业务,车子是公司的,撑门面而已。” 江涛再次熟练地祭出“跑业务”这块万能的挡箭牌 ,语气轻松随意,“工资就那么回事,混个温饱。” 他巧妙地岔开话题,问起对方在镇上开的电器店生意怎么样。
林丽芳安静地站在江涛身边,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浅笑。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同龄青年投射过来的目光—— 对江涛,是带着点探究、羡慕又有点距离感的复杂情绪 ; 对她自己,则是纯粹的惊艳、倾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自惭形秽” 。 她的容貌、气质,以及她站在江涛身边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都市精英女性的气场 ,在这个环境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光芒四射 。 村里一些年轻女孩路过时,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被林丽芳吸引,带着 毫不掩饰的羡慕和模仿的意味 ,却又在她看过去时, 羞涩地迅速移开视线 ,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而一些年轻男孩,则更加直接,目光灼灼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充满了 青春的悸动和遥远的向往 ,却又在接触到江涛平静的目光或是意识到自身的差距后,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默默拉开距离 。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地理上的城乡距离,更是一种生活方式、眼界差距 。 这种无形的“高攀不上”的感觉,弥漫在空气中,形成一种微妙的张力。 江涛显然也感受到了,他握紧了林丽芳的手, 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宣示 ,然后很快找了个由头,结束了这场停留在表面的寒暄。
“走吧芳芳,带你去田埂上走走,那边清静。” 江涛拉着林丽芳,朝着村后那片开阔的田野走去。 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了几分 ,似乎想将那些探究的目光和难以深入的话题都甩在身后。
穿过几排农舍,喧闹的人声渐渐被抛远。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望无际的丰收景象 。 深秋的田野,像打翻了大自然的调色盘。 大片金黄的稻田在阳光下闪耀着成熟的光芒,沉甸甸的稻穗谦卑地低垂着头,等待收割。 旁边是绿得发亮的甘蔗地,粗壮的蔗杆挺立如林。 还有种植着番薯、花生、蔬菜的田地,深深浅浅的绿色交织在一起,充满了 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 远处,几座青翠的小山丘连绵起伏,勾勒出天边柔和的曲线。 空气中弥漫着 浓郁的、混合着稻香、泥土芬芳和植物清甜 的气息,纯粹而醉人。
没有了旁人的注视,站在辽阔的天地之间 ,只剩下彼此。 轻松和自在瞬间席卷了两人。
“呼…” 林丽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无比畅快和真实的笑容 ,“还是这里舒服!空气真好!”
江涛也笑了,那是发自心底的放松的笑容。 他松开林丽芳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几步跳下田埂,踩在松软的田埂泥土上。 “看那边!金黄的稻浪,像不像一片海?” 他指着远处,语气带着久违的雀跃 。
“像!” 林丽芳被他感染,也小心翼翼地走下田埂,学着江涛的样子,张开双臂,深深呼吸着这自由的味道。 高跟鞋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有些困难,但她毫不在意,甚至觉得有趣。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微风拂过发梢,带来田野的问候。 看着眼前这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在父母面前沉稳可靠的男人,此刻却在田埂上像个孩子般雀跃,林丽芳的心中 溢满了柔软的爱意 。
“喂,江涛!” 她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弯腰从田埂旁摘下一根细细长长的狗尾巴草,蹑手蹑脚地靠近他。
江涛正看着远处出神,冷不防脖子后面一痒,林丽芳正用那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轻轻搔弄他!
“啊!好痒!” 江涛猛地缩起脖子,笑着转身去抓她,“好哇你,偷袭我!”
林丽芳早已咯咯笑着跑开了,裙摆在翠绿的田野背景中飞扬。 “来抓我呀!”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挑衅。
空旷的田野成了他们天然的游乐场。 江涛哪肯示弱,迈开长腿就追了上去。 两人在田埂上追逐嬉戏,笑声如同银铃。
“看你往哪跑!” 江涛几步就追上了穿着高跟鞋不便疾跑的林丽芳,从后面一把将她搂住,抱了个满怀。 **两人都微微喘着气,脸颊因奔跑和嬉闹而泛着健康的红晕。
林丽芳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转过头,用那根狗尾巴草继续去扫他的脸:“痒不痒?痒不痒?”
“好啊,还来!” 江涛笑着躲闪,干脆低头,用自己新冒出的胡茬去蹭林丽芳光洁的脖颈和脸颊,“让你也试试!”
“啊!扎死了!坏死了你!” 林丽芳尖叫着躲闪,两人笑作一团,重心不稳,差点一起倒在旁边的稻草堆上。 江涛眼疾手快地抱紧她,自己后背撞在松软厚实的稻草垛上,林丽芳则稳稳地趴在他怀里。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彼此眼中都倒映着对方明媚的笑容和被汗水微微濡湿的额发 。 刚才追逐嬉闹的 纯粹快乐还充盈在心间,此刻却悄然转化为一种无声的、甜蜜的胶着 。 阳光落在林丽芳长长的睫毛上,脸颊的红晕如同熟透的蜜桃。 江涛的眼神深邃起来,带着笑意,也带着一丝不言而喻的灼热 。
林丽芳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她看着江涛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 田野的风吹过,带着稻谷的清香,拂过两人的发梢,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柔而缓慢。
“涛…” 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 慵懒的沙哑。
江涛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地低下头 。 林丽芳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 一个带着泥土芬芳和阳光气息的吻,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不同于车内的激情,也不同于卧室的缠绵,这个吻纯粹、温柔、绵长 ,像是这片土地给予的祝福,也像是 褪去所有身份与枷锁后,灵魂最本真的相互吸引与慰藉 。
在这片孕育了他的金黄稻田旁,在这个承载着童年记忆的稻草垛上,江涛吻着丽芳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