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红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光泽,像凝固的糖浆。林野蹲在那具被缝了嘴角的尸体旁,指尖悬在对方脖颈的断口处——切口平整得过分,边缘泛着木茬般的白,不像是利器割开的,倒像被精密的机器碾过。
更奇怪的是地上的血。
黏稠,暗红,积了厚厚一层,连墙根的缝隙里都渗得满满当当。林野用匕首挑了点血痂,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铁锈味,还有股淡淡的松节油气息——和阁楼里新木偶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不对劲。”他起身时,裤脚沾了点血,蹭在地板上留下道暗红的痕,“人死了血会凝,尤其是头颅被砍下后,血压骤降,根本流不出这么多血。”
苏九璃正在检查尸体的手指,那些指甲缝里嵌着些木屑,还沾着点银灰色的粉末:“是银漆。”她捻起一点粉末,在指尖搓了搓,“和舞台幕布上的颜料一样。”
沈瑶靠在门框上,脸色比昨天更白:“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先被砍头,是被‘磨’成了血泥,再被人拼回人形?”她想起那些空着眼窝的木偶,突然胃里一阵翻涌,“就像……给木偶填颜料?”
小周扶着脸色惨白的小雅,声音抖得不成调:“102的那个人……他昨天还说要活着出去结婚的……”
林野没接话。他盯着那摊血,突然注意到血渍边缘有圈极淡的白痕,像是什么东西在上面拖过,留下的轨迹蜿蜒曲折,最终通向墙角的通风口——那里的铁栅栏被人掰弯了一根,缝隙里卡着点撕碎的布片,是高明昨天穿的夹克料子。
***食堂里的焦糊食物没人碰。李看守送完早饭就走了,推车的轮子在地上留下两道血印,不知是从哪个房间沾来的。
“你们觉不觉得……隔壁房间有点怪?”小周扒着馒头,眼睛往西侧的门瞟了瞟,那里现在空着,高明不知躲去了哪里,“昨晚那摩擦声停了之后,我好像听见里面有木头滚动的声音,‘咕噜咕噜’的,像……像颗脑袋在地上滚。”
林野抬眼看他,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观察得挺细。”他咬了口馒头,干涩的面粉在嘴里硌着,“他们是有点问题。高明从一开始就想挑事,现在人少了,他反倒躲起来了,要么是怕了,要么是在憋别的招。”
“可我们连鬼杀人的由头都不知道。”小雅往嘴里塞着咸菜,试图压下胃里的不适,“是碰了木偶?还是没守规矩?102那个昨晚一直待在房间里,连门都没出,怎么就……”
她没说下去,但每个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这血门里的“鬼”,杀人根本不讲道理,没有预兆,没有契机,像个任性的孩子在撕玩具。
“对了,时间。”苏九璃突然放下筷子,眼神凝重,“我刚才看了眼手机,上面的日期停在了我们进来那天,但我数了数墙上的日历——李看守办公室里的挂历,显示的是七天后。”
林野的心里咯噔一下:“你的意思是……”
“血门在骗我们。”苏九璃的指尖在桌面上画着圈,“它说限时七十二小时,其实是七天。”她顿了顿,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这说明,它需要我们在这里待更久,或者说,需要我们‘完成’的事,比想象中更复杂。”
沈瑶的手指在银坠子上摩挲:“七天……足够那些木偶凑齐‘零件’了。”她想起阁楼里那排空着眼窝的木偶,突然觉得后颈发凉,“李看守说别捡木偶零件,说不定是怕我们发现,那些零件就是用‘人’做的。”
***下午的阳光透过剧院的破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亮斑。众人开始按“任务”修剪舞台——其实就是把散落的木板归拢,把破布幔子扯下来,做做样子。高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蹲在角落里钉钉子,锤子敲得“砰砰”响,像是在发泄什么。
“我和小雅去前面看看。”林野放下手里的锯子,指了指剧院正门的方向,“你们盯着点高明,别让他乱碰后台的东西。”
苏九璃点头:“小心点,正门的雾最浓,李看守说过,那里的影子会骗人。”
林野带着小雅往正门走。雾果然浓得化不开,白茫茫的几乎看不清路,脚下的石板路湿滑,像蒙着层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走到一半,小雅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林哥,我……我有点怕。”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小周让我别跟你分开,说这里太危险……可我总觉得,三楼有问题,昨晚的声音说不定就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林野停下脚步。他原本就打算去三楼,小雅的话正好合了他的意。“那就去三楼看看。”他转向通往二楼的旋梯,“你要是怕,就在楼梯口等着。”
“不,我跟你一起。”小雅咬了咬嘴唇,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桃木十字架,“小周给我的,说能驱邪。”
二楼的走廊比昨天更暗,墙壁上的霉斑蔓延得更快了,像无数只黑色的手在攀爬。走到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林野突然停住——楼梯扶手上,缠着些银白色的线,细得像蚕丝,却韧得惊人,用手一扯,竟没断。
“是傀儡丝。”小雅的声音发颤,“我奶奶以前是做木偶的,说上好的傀儡丝要用蚕丝混着人血泡,才会这么韧。”
林野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些丝线。它们从三楼垂下来,末端隐没在二楼的阴影里,像无数条等待猎物的蛇。昨晚那奇怪的摩擦声,会不会就是这些丝线在拉动什么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每一步都踩在朽木的呻吟上,雾气从楼梯缝里涌上来,带着股浓烈的桐油味,几乎要把人呛晕。
三楼的门虚掩着,里面黑得像个洞。林野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比楼下的血腥味更浓,还混着股熟悉的香粉味——和演员休息室里的一模一样。
“沙……沙沙……”
墙壁的摩擦声,又响了。
这一次,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林野握紧了桃木匕首,对身后的小雅低声说:“别动,别说话。”
他慢慢走向声音来源处——那是个被布幔罩着的巨大物体,轮廓像个立着的柜子,摩擦声就是从布幔后面传出来的,还夹杂着细微的“咔哒”声,像木偶关节转动的响。
他的心跳得像擂鼓,镇魂玉在口袋里烫得惊人。
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这牵丝剧院的最顶层?
昨晚的声音,是不是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