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头颅滚落在地的闷响还没散尽，林野突然弯腰，用刀尖挑起那人断裂的脖颈处——伤口边缘的皮肉外翻，断面却异常平整，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扯断，而非人力所能为。
“不对。”他声音发沉，手电光打在断口处，“他不是自己拧断的脖子。”
“不是自杀？”阿吉的声音发颤，往后缩了缩，“那是……”
“有东西附在了他身上。”林野直起身，目光扫过四周的黑暗，“刚才那股力道，不是活人能有的。”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阿九姐把赵小满往身后拽了拽，手按在腰间的短铳上。苏九璃的软剑已经出鞘，月光在剑身上流淌，映出她紧绷的侧脸。陆疤往林野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附身在死人身上？这不合常理。”
玄机子捻着佛珠的手停了，脸色凝重：“怨气太重的地方，规矩会乱。寻常鬼魂附不了身，能做到的……要么是积年的厉鬼，要么是借了这村子的势。”
“管他是什么，先跑！”阿霜突然开口，红裙一转，已经冲向院子西侧的角门，“这院子不能待了！”
众人来不及多想，立刻跟上。林野殿后，跑过那具无头尸体时，眼角余光瞥见尸体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正往正房的方向蜷曲，像在指引什么。他心里一沉，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角门早已腐朽，陆疤一脚踹开，木屑纷飞中，众人钻进一条狭窄的巷道。两侧的土房歪歪扭扭，门窗黑洞洞的，像无数双窥伺的眼睛。跑了约莫百十米，阿霜突然停在一间挂着“杂货铺”木牌的破屋前，推了推门：“进来！”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众人鱼贯而入。林野反手把门闩插上，才喘了口气，转身打量四周——屋里堆满了蒙尘的货箱，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空气中弥漫着樟脑和霉味混合的怪味。唯一的窗户糊着破纸，被风刮得哗哗响。
“暂时安全了？”赵小满小声问，声音还在发颤。
没人敢肯定。林野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条纸缝往外看，巷道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矮墙的呜咽声，刚才那股诡异的气息似乎没追来。
“刚才那东西，为什么偏偏附在他身上？”苏九璃突然问，“那四个人都是‘土耗子’的人，难道有什么共同点？”
这话提醒了林野。他回想那四个人的模样，尸体上的穿着，还有手腕上的鼠头纹身：“他们都是同一个组织的，或许……和这个有关？”
“或者，他们都接触过某个东西。”阿九姐接口道，“刚才在院子里，他们好像在找什么。”
玄机子叹了口气：“能被鬼魂附身的，要么是八字轻，要么是沾了不该沾的东西，要么……就是和那鬼魂有渊源。这四个人的共同点，多半和他们来这村子的目的有关。”
正说着，外面突然响起“滴答”声。
起初以为是风声，很快就变得密集起来。雨点打在破屋顶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瓦片。
“下雨了？”阿吉走到窗边，刚想掀纸缝，就被林野拉住。
“别碰！”林野的声音压得很低，“这雨不对劲。”
众人凑到窗边，透过纸缝往外看。只见巷道里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却不是寻常的透明水珠，而是泛着淡淡的暗红，落在地上，竟在青石板上积起一层黏糊糊的水洼，像稀释的血。
“血雨？”阿吉倒吸一口凉气，“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天气！”
雨点打在窗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把纸戳破。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雨水中似乎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声，像是无数人在哭，听得人后颈发麻。
“这雨……能避开就避开。”玄机子的声音发紧，“沾到身上，怕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突然从巷口传来。
“踏……踏……踏……”
很轻，却异常清晰，混在雨声里，像踩在人的心脏上。那脚步走得极慢，一步一顿，仿佛每抬一次脚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杂货铺的方向慢慢靠近。
林野示意众人噤声，自己则握紧了短刀，贴在门后。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能听出是穿着硬底鞋，踩在积水的石板上，发出“咕叽”的声响，带着种黏腻的湿滑感。
“停了。”陆疤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她的刀已经对准了门缝。
脚步声确实停在了杂货铺门口。外面一片死寂，只有雨声还在哗哗作响，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就站在门外，隔着一道门板，静静地看着屋里。
阿吉的脸白得像纸，死死捂着嘴不敢出声。赵小满缩在阿九姐怀里，浑身发抖。苏九璃的剑指在门闩上，只要外面有动静，就能立刻拉开。阿霜靠在墙角，红裙在昏暗里像团凝固的血，她的眼神警惕，却没露出丝毫惧意。
林野的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能感觉到外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压迫感。那东西没有敲门，也没有撞门，就那么站着，像在等待什么。
“不能等了。”林野低声说，“这是他们的地盘，拖下去对我们不利。”
陆疤点头，刀尖对准门缝：“要冲出去吗？”
“先看看情况。”林野示意苏九璃准备开门，自己则盯着门缝。
就在这时，门外的脚步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踏……踏……踏……”
这次却不是离开，而是绕着杂货铺慢慢踱步，脚步声贴着墙根移动，“咕叽”、“咕叽”，听得人头皮发麻。很快，那脚步声停在了窗户底下。
“哗啦——”
一声脆响，糊窗的破纸被什么东西戳破了，一只湿漉漉的手伸了进来，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的泥，在墙上抓出三道血痕。
紧接着，是第二只手，第三只……无数只手从窗户的破洞里伸进来，在墙上、货箱上胡乱抓挠，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黏腻的呼吸声。
“走后门！”林野低喝一声，率先冲向屋后。
众人紧随其后，撞开那扇朽坏的木板门，冲进更深的黑暗里。身后的抓挠声和呼吸声越来越近，雨还在下，暗红的水珠打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野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杂货铺的门窗已经被无数只手挤满，黑暗中似乎有个庞大的影子正在缓缓站起，朝着他们追来。
这村子的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