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黑影仍在无声蠕动,那两点猩红的光像浸了血的冰珠,落在人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林野强压下喉头的涩意,目光重新落回地上的尸体,眉头拧成了死结。
“这不对劲。”他蹲下身,手电光贴着尸体的皮肤缓缓移动,“沉影村三十年前就空了,就算当年真有人横死在这儿,尸体早该被虫蛀鼠咬,烂成一捧白骨,哪能留得这么‘完整’?”
尸体的皮肤青黑如铁,紧紧绷在骨头上,却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连毛孔的纹路都清晰可辨,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与生气,连同身上那件打补丁的粗布褂子,都保持着僵硬的形态,只蒙了层厚厚的灰,仿佛时间在它身上按下了暂停键。
他用桃木剑的侧面轻轻碰了碰尸体蜷曲的手腕——关节硬得像石头,却没有寻常尸僵的“脆感”,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韧性。“死亡时间不好精准判断,但绝不是近几十年内。你看这皮肤的皲裂程度,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固化’了,连最后一口气凝固在喉咙里的弧度,都清清楚楚。”
林野的视线扫过尸体那折成直角的脖颈,喉结动了动:“致命伤肯定在这儿,颈椎被拧断了,力道大得能听见骨头碎渣的响动。但你再看他的胳膊、腿……”他用剑尖指了指尸体反折到背后的胳膊,“所有关节都错位了,不是硬生生掰断的那种,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到外‘揉’了一遍,把骨头、筋络、血肉全都搅成了一团乱麻。”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什么听见:“这不是人能做到的。你看这力道分布,均匀得可怕,就像有只手从影子里伸出来,把他从头到脚攥在掌心,一点一点捏碎,连指甲缝里的泥都没漏过。”
阿吉听得后颈发麻,下意识往陆疤身边靠了靠,牙齿打颤:“从影子里伸出来的手?那……那墙上的黑影……”
“别乱瞟。”陆疤低喝一声,手腕翻转,短刃在墙上虚劈,一道淡金色的弧光闪过,墙上的黑影猛地一缩,猩红的光淡了几分,“这东西靠阴气活着,怕阳刚气重的物件,暂时不敢过来。”
苏九璃蹲在尸体另一侧,指尖拂过地面厚厚的灰尘,忽然停在一处——灰尘里有个浅淡的印记,像是用指尖划出来的符号,歪歪扭扭,边缘模糊,像是临死前最后留下的痕迹。
“这个符号……”苏九璃的脸色沉了下去,“让我想起十年前的一桩案子。”
“十年前?”林野抬眼望她。
“嗯,在北边的一个老林子里,有个叫‘影落村’的地方。”苏九璃的声音慢了下来,带着种穿透时光的寒意,“那村子也荒废了,据说以前有个规矩,每逢月圆,家家户户都要在门口挂块镜子,说是能‘照走影子里的脏东西’。十年前秋天,有队大学生进去写生,再也没出来。”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后来搜救队找到他们时,五个人全死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死法……和这具尸体一模一样。”
阿吉咽了口唾沫:“也……也是关节错位?”
“不止。”苏九璃点头,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悸色,“脖子拧成麻花,眼睛瞪得快从眼眶里凸出来,嘴巴咧到耳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最瘆人的是,他们的影子都不在地上,全印在老槐树的树干上,和尸体的姿势分毫不差,影子的眼眶里,也有这种猩红的光,就这么盯着树下的尸体,一动不动。”
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墙上的黑影似乎也停住了蠕动,像是在听这段往事。
“那案子……有眉目吗?”陈默难得开口,声音低沉。
“没有。”苏九璃摇头,“现场没打斗痕迹,没血迹,甚至没外人脚印。唯一的线索,是在老槐树洞里,发现了一台老式胶片相机,和我们带的这台很像,胶卷全曝光了,黑得像泼了墨。”
她看向林野:“当时有个老仵作,胆子大,剖了其中一具尸体,说骨头缝里有种怪味,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过,把骨髓里的生气全吸空了。没人信他的话,说他老糊涂了。结果半年后,那老仵作失踪了,家里只留下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影落村的老槐树,树干的黑影里,多了个穿寿衣的影子,姿势和他剖过的尸体一模一样。”
空气仿佛瞬间冻住了,连墙角的蛛网都停止了晃动。阿吉捂住嘴,差点吐出来,脸色白得像纸。
“你的意思是……”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影落村的案子,和沉影村有关?和这相机有关?”
“太像了,不可能是巧合。”苏九璃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同样的死法,同样的影子,同样的荒废村落。影落村的案子里,唯一的幸存者是个女生,吓疯了,被送进了疗养院,整天抱着枕头念叨:‘影子饿了,要吃影子,要穿影子做的衣裳……’”
“吃影子?”阿吉重复着这三个字,突然打了个寒颤,“它吃了影子……会怎么样?”
“会变成影子的一部分。”阿霜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她一直盯着墙上的黑影,红衣在昏暗里泛着诡异的光,“影界的东西靠吞噬活人的影子存活,被吃掉影子的人,肉身会像这样被‘固化’,永远困在死亡的瞬间,魂魄却成了影子的养料。”
林野站起身,目光撞上墙上的黑影。那黑影像是听懂了,猩红的光突然亮得刺眼,边缘开始剧烈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就在这时,地上的尸体突然“咔哒”响了一声。
很轻,却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众人猛地低头——尸体那青黑的手指,竟然动了一下。不是抽搐,而是像生锈的零件被拧动,缓缓向上翘起,指甲盖在手电光下,映出一点猩红,和墙上黑影的光一模一样。
林野握紧桃木剑,心脏狂跳:“它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