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清寒望来,众人身子又是一颤,连忙将头埋得更低。
苏清寒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又落回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上。
“小玉虚宫,苏清寒。”
小玉虚宫!
竟是小玉虚宫的修士!
难怪!难怪有如此通天手段!
苍玄界执牛耳者,门下弟子,果然不是他们这些凡俗王朝的供奉所能想象的。
几人对视一眼,眼中的恐惧瞬间化为了无以复加的敬畏。
“原来是小玉虚宫的上仙当面!我等有眼无珠,未能提前认出,还望前辈恕罪!”
周显带头,对着苏清寒便是一记长揖,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多谢前辈出手,为我天墉城除此大害!此等恩情,天墉城百万生民,没齿难忘!”
身后几名供奉亦是连忙跟着行礼,言辞恳切,感激涕零。
在他们看来,若非这位小玉虚宫的前辈恰好在此,今日这天墉城,怕是已经从版图上被抹去了。
虽然如今也好不到哪去......
苏清寒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除害?
她心中扯了扯嘴角。
这头蠢狮子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说到底,这满城废墟,这无数死于非命的凡人,都是被她牵连,遭受了无妄之灾。
这份感谢,倒是受得有些心虚。
不过,她也没打算解释什么。
刚想随意应付几句,却忽然感觉到,冥冥之中,自己身上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
“嗯?”
苏清寒皱起眉头,仔细分辨,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默念一声,打开面板。
一切如常。
错觉?
不可能。
到了她这个境界,对自身的一切都洞若观火,绝不可能出现什么错觉。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
见她眉头紧锁,周显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识趣地不敢再多言。
“前辈若无他事,我等便先去处理城中善后了,就不在此叨扰前辈清修。”
“告辞。”
苏清寒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
几人如蒙大赦,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去。
待众人走远,苏清寒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那几名供奉,看着满目疮痍的废墟,再想起方才那女子的通天手段,不由得互相感慨。
若自己等人,有朝一日也能如此......
唉。
终究是痴人说梦。
...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此地不入轮回,不沾红尘,万古如一。
洞外,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菩提古树,枝繁叶茂。
树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一名眉清目秀的小道童,正拿着一把竹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本就不存在的落叶。
山中无岁月,日子过得,有些无聊。
就在道童昏昏欲睡之际。
叮。
一声清脆的铃响,毫无征兆地在山间回荡。
小道童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
不对啊。
师尊洞府前的那串静心铃,非风不动,非心不动。
今日山间无风,自己心里也只是在琢磨着后山的桃子熟了没,怎么会响?
他正疑惑间,只见那菩提古树的万千枝叶中,有一片叶子,竟是悄然亮起一抹金光,而后又迅速敛去,恢复如常。
“师尊。”
小道童扔下扫帚,跑到老道身前,好奇地问道:“方才那铃铛,怎么自己响了?”
老道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仿佛看尽了古今未来,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只余一片空明。
他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清风,你可知何为因果?”
小道童挠了挠头,老实答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说得对。”菩提祖师笑了笑,“可今日,怪事来了。”
“啊?”
菩提祖师抬起手,一缕玄之又玄的气机在他指尖流转。
“这便是了。”
他看着指尖那缕古怪的气机,脸上露出一丝万年罕见的讶异。
“山外的因,结出了山里的果。”
“这道统因果,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可这一缕,来得不明不白,倒像是......硬塞过来的。”
小道童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师尊今天说的话实在难懂。
菩提祖师自顾自地掐指推演起来。
片刻后,他脸上的讶异之色更浓了。
“有趣,当真有趣。”
“竟是算不出来?”
小道童眨了眨眼:“师尊,那......那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菩提祖师瞥了他一眼,“人家送上门的,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他收回手指,重新闭上眼,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罢了,既然种下了,便是缘法。”
...
天墉城小半城池化为废墟,数万万生民死于非命。
州牧府连夜上报朝廷,称有妖魔作祟,幸得小玉虚宫上仙出手,才免去了一场灭城之灾。
可对于小玉虚宫而言,这不过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山下城池,每年死于妖魔之口的凡人不知凡几,只要不是动摇了根基,便不会有人真正放在心上。
如今的小玉虚宫,上至各峰峰主长老,下至入门不久的弟子,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另一件大事牵动着。
瑶池盛会。
这才是宗门上下,未来数月内唯一的核心。
随着苏清寒带着从其他城池寻来的几名少年少女回到太素峰,她帮便宜师尊招揽弟子的差事,也算是告一段落。
李玄机见到那几个虽非绝顶,但根骨尚可、心性纯良的少年少女,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对苏清寒愈发满意。
苏清寒却没心思应付他。
她把自己关进了竹楼,一连三日,未曾踏出半步。
那日斩杀青狮尊者后,冥冥之中多出来的那点东西,始终让她耿耿于怀。
她盘膝而坐,神念内视,将自己从肉身到神魂,从经脉到丹田,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搜查了不下百遍。
灵力运转如常,甚至比之前更为雄浑。
肉身坚韧依旧,气血旺盛如烘炉。
神魂清明澄澈,未见半分瑕疵。
一切都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可苏清寒并未感觉到半分安心。
三日后。
她睁开眼,脸上满是烦躁。
这种感觉,就好比手上明明奇痒无比,可抬手去挠,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痒处。
难不成,真特么是错觉?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浮夸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苏师妹!苏师妹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