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张老鬼回到县衙时，天已经蒙蒙亮。
东方泛起鱼肚白，把镜湖的水面染成一片惨白。
县衙门口还围着不少百姓，见我带着老渔翁平安回来，顿时炸开了锅。
“张老伯没事！太好了！”
“林捕头真厉害，连王老板的人都能对付！”
“这下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我摆摆手，让衙役先送老渔翁去休息。
自己则攥着暗礁图，径直走进临时办公的房间。
关上门，我迫不及待地把图铺在桌上。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图上的线条清晰可见。
镜湖中心的暗礁区像只张开的爪子，而石屋的位置，就在 “爪子” 的掌心。
标注得清清楚楚，旁边还画着几道水流的方向。
“哼，王砚明，你以为藏得住？”
我指尖划过石屋的标记，心里燃起一股狠劲。
十年的冤屈，九起命案的真相，说不定都在这湖底石屋里。
我必须尽快潜下去，抢在王砚明销毁证据前找到线索。
可刚念头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林捕头！不好了！”
一个年轻衙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镇上到处都在传，说谁要是敢潜进镜湖，就会被湖神夺魂！”
“还有人说，昨晚看见湖面上飘着鬼火，是湖神在警告您呢！”
我眉头一皱，心里暗骂一声。
王砚明动作真快，这才几个时辰，就开始散播新的谣言了。
“还有什么？” 我追问，语气冷得像冰。
“还有…… 还有张老伯的邻居李婶，刚才跑到县衙来哭。”
衙役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
“她说昨晚有人闯进她家，在柴房里藏了些东西。”
“那东西闻着香得很，可一沾到水就冒火星，还引来好多虫子！”
引虫香！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起王砚明的阴狠手段。
这是想在老渔翁家设陷阱，等我去打听消息时触发？
还是说，他早就预判到我会借老渔翁的船潜湖，故意在附近藏了这东西？
不管是哪种，都透着股令人作呕的算计。
“李婶现在在哪？” 我抓起绣春刀就往外走。
“在偏房等着呢，吓得直哆嗦。” 衙役连忙跟上。
走进偏房，就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妇人缩在墙角。
看见我进来，她猛地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林捕头！您可得救救我啊！”
她哭得涕泗横流，声音嘶哑，“我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昨晚我起夜，看见个黑影往柴房跑，还以为是小偷！”
“今早收拾柴房，才发现那包东西，一摸就沾手，还带着怪香！”
我扶起她，递过一块手帕：“别怕，慢慢说。”
“那东西长什么样？”
“是个黑布包，拳头那么大。” 李婶擦着眼泪，回忆道。
“我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黄色的粉末，闻着像桂花，可又比桂花浓。”
“刚才我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上面，它就‘呼’地一下冒起火来！”
“还引来好多小虫子，密密麻麻的，吓得我魂都没了！”
果然是引虫香！
这种香料我在六扇门的密录里见过记载。
遇水即燃，燃烧时会散发出特殊气味，专门引来水里的毒虫猛兽。
王砚明这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他知道我要潜湖，就用这引虫香引来食人鱼，让我有去无回！
“那包东西呢？” 我追问。
“我…… 我怕得很，就扔到后院的井里了。” 李婶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谁知道扔下去之后，井里就冒泡，还传来好多虫子划水的声音！”
“现在没人敢靠近那口井了！”
我心里一沉，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
引虫香已经扩散，说不定湖岸边的水里，已经有食人鱼在蛰伏了。
而且，王砚明既然能在老渔翁邻居家藏东西，肯定也在湖边布了别的眼线。
我谢过李婶，让衙役送她回家，还特意嘱咐要派人暗中保护。
回到房间，我来回踱步，脑子里飞速盘算。
王砚明现在是铁了心要阻止我潜湖。
除了引虫香和食人鱼，他肯定还设了别的陷阱。
我要是硬来，说不定真会栽在他手里。
“得想个办法，让他放松警惕。”
我咬着下唇，目光落在暗礁图上。
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我故意让衙役在客栈外放话，说我要等三日后天气放晴，再请老渔翁带路，备足了驱虫的草药，才敢潜湖。
这话一出，果然很快就传到了王砚明的耳朵里。
当天下午，就有眼线在客栈附近徘徊，见我真的闭门不出，才放心离开。
我透过窗缝看着那眼线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王砚明，你以为我真会等三天？
等你把证据销毁干净，我再去喝西北风吗？
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夜幕再次降临，老天爷像是故意帮我。
下午还晴朗的天，突然刮起了狂风。
乌云像被墨汁染过似的，黑压压地压在头顶。
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 地打在屋顶上。
风声、雨声、雷声混在一起，把整个镜湖镇都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就是现在！”
我握紧拳头，迅速换上早就准备好的黑色紧身夜行衣。
用黑布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怀里揣着暗礁图、驱虫粉、几枚锋利的暗器，还有那把从不离身的绣春刀。
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我轻轻推开房门。
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雨声在耳边轰鸣。
我踮着脚尖，像只猫似的溜出客栈。
暴雨如注，打在身上冰凉刺骨。
我把暗礁图藏在防水的油布包里，紧紧抱在怀里。
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湖边跑去。
雨水模糊了视线，只能隐约看清前方的路。
街道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生怕被湖神 “惦记” 上。
只有我，逆着风雨，朝着最危险的地方冲去。
很快就到了湖边。
狂风卷着巨浪，狠狠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浪花飞溅，打在脸上生疼。
我借着闪电的光芒，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果然，在靠近暗礁区方向的水面上，隐约能看到几道细细的绳索。
从岸边的礁石一直延伸到湖里，上面挂着密密麻麻的小铃铛。
踏浪索！
只要有人踏上水面，绳索晃动，铃铛就会响。
王砚明的眼线肯定就在附近盯着！
我冷笑一声，心里暗骂他小题大做。
这点伎俩，也想拦住我？
我悄悄绕到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屏住呼吸。
闪电再次亮起时，我看清了踏浪索的走向。
最靠近岸边的那根，正好拴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我深吸一口气，运转师傅追风教的轻功。
足尖一点礁石，身体像离弦的箭似的射出去。
在空中，我抽出绣春刀，寒光一闪。
“唰” 的一声，锋利的刀刃精准地砍在踏浪索上。
绳索瞬间断裂，上面的铃铛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 “扑通” 一声掉进了湖里。
我稳稳地落在另一块礁石上，动作快得像一道黑影。
紧接着，又是几刀下去。
几根关键的踏浪索接连被斩断，剩下的几根散乱在水面上，再也起不了作用。
“搞定！”
我心里松了口气，刚要下水。
突然想起引虫香和食人鱼的事。
我从怀里掏出特制的驱虫粉，这是师傅红伶用多种草药秘制的。
不仅能驱蚊虫，还能驱散水里的猛兽。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将粉末均匀地撒在自己身上和周围的水面上。
粉末遇水后，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很快就融入了雨水中。
做完这一切，我才敢纵身跳进湖里。
湖水冰冷刺骨，像无数根冰针扎在皮肤上。
我打了个寒颤，连忙屏住呼吸，朝着暗礁区的方向游去。
暗礁图上标注的水流方向没错，我顺着水流，速度快了不少。
水下一片漆黑，只能靠闪电偶尔照亮的瞬间辨认方向。
我睁大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突然，眼角瞥见几道黑影快速游来。
是食人鱼！
它们的鳞片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银光，牙齿锋利得像小刀。
看样子是被引虫香的气味吸引来的，只是被驱虫粉拦住，不敢靠近。
它们在我周围盘旋，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是在挑衅。
“滚开！”
我心里暗骂一声，又往周围撒了些驱虫粉。
食人鱼闻到气味，立刻像是见了鬼似的，飞快地游开了。
我趁机加快速度，朝着湖底深处潜去。
水压越来越大，耳朵嗡嗡作响。
我咬紧牙关，凭借着超强的憋气能力，一点点往下沉。
终于，脚下碰到了坚硬的岩石。
我心里一喜，知道已经到了湖底。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灯笼，这是师傅特制的防水灯笼。
点燃后，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湖底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礁石，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青苔，滑溜溜的。
偶尔有几条小鱼游过，见了灯光，又飞快地躲进了礁石缝隙里。
我按照暗礁图的指引，在礁石间穿梭。
周围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水流声。
我能感觉到，每走一步，都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也离危险更近了一步。
突然，前面出现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
灯笼的光扫过去，一座破旧的石屋映入眼帘。
石屋的墙壁由巨大的青石板砌成，上面爬满了水草和贝类。
看起来已经存在了很多年，被湖水浸泡得有些斑驳。
这就是暗礁图上标注的石屋！
“找到了！”
我心里一阵激动，加快脚步跑过去。
可刚靠近石屋，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石屋的入口，竟然被灌满了凝固的鱼胶！
那鱼胶呈半透明的淡黄色，像一块巨大的琥珀，死死地封住了门口。
用手一摸，硬得像石头，根本推不开。
“该死！”
我忍不住骂了一声。
王砚明果然算到我会来！
竟然用鱼胶封死了入口！
这鱼胶在水下凝固后，比石头还坚硬，普通的刀根本砍不动。
我试着用绣春刀砍了一下，“铛” 的一声。
刀刃只在鱼胶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根本没用。
我心里急得不行，要是打不开入口，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王砚明肯定还在想办法销毁证据，我没有时间浪费！
我冷静下来，脑子里飞速盘算。
鱼胶虽然坚硬，但质地比较脆。
师傅教过，对付这种坚硬又脆弱的东西，用点穴的手法，集中力量攻击一点，就能将其击碎。
我从怀里掏出几枚锋利的暗器，这是用精铁打造的，顶端尖锐无比。
我握紧暗器，深吸一口气。
目光锁定在鱼胶最中间的位置，那里看起来是最薄弱的地方。
我运起内力，将力量集中在手腕上。
“咻” 的一声，暗器像离弦的箭似的射了出去。
“噗” 的一声闷响，暗器精准地击中了鱼胶。
鱼胶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紧接着，裂纹像蜘蛛网似的蔓延开来。
“有效果！”
我心里一喜，立刻又拿出几枚暗器。
接二连三地朝着同一个位置射去。
“噗噗噗！”
每一次击中，都伴随着裂纹的扩散。
鱼胶的碎片不断脱落，掉进湖里，泛起阵阵涟漪。
我越打越有劲，不知不觉间，已经用掉了大半暗器。
终于，随着一声清脆的 “咔嚓” 声。
凝固的鱼胶轰然碎裂，露出了石屋黑漆漆的入口。
一股腐朽的气息从里面扑面而来，混合着湖水的腥气，让人作呕。
我捂住鼻子，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石屋里到底藏着什么？
是林婉卿的遗物？
还是前九位死者的尸骨？
又或者，是王砚明和赵家勾结的证据？
我握紧绣春刀，将灯笼举在身前。
小心翼翼地走进石屋。
刚迈进去一步，就感觉到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我低头一看，灯笼的光线下，竟然是一根人类的骨头！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头皮发麻。
这根骨头看起来像是小腿骨，上面还沾着一些腐烂的衣物碎片。
难道是死者的尸骨？
我强压下心里的恐惧，继续往里走。
石屋不大，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散落的杂物。
墙壁上布满了青苔，有些地方还刻着模糊不清的字迹。
我仔细观察着周围，希望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突然，灯笼的光扫过墙角。
那里似乎放着一个木盒，被水草半掩着。
我心里一动，连忙走过去。
刚要伸手去拿，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异样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游动，速度极快！
我猛地转过身，绣春刀横在胸前。
灯笼的光四处扫射，可周围什么都没有。
只有空荡荡的石屋和散落的杂物。
是我的错觉吗？
还是说，王砚明在石屋里也设了陷阱？
我屏住呼吸，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心跳得越来越快，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
石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我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比食人鱼和踏浪索更危险。
但我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真相，就在这石屋的某个角落里，等着我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