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山总舵的晨雾还没散尽,议事厅内的烛火已燃得透亮。秦沧澜坐在檀木主位上,指尖敲击桌案的节奏比往日沉了三分,指腹磨过桌面的木纹,目光扫过下方苏云汐、林舟、苏砚与陈靖四人时,烛影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阴翳:“昨夜哨探传回消息,墨渊的据点彻夜亮着灯,玄蛇卫与影随卫的人往那边聚,这老狐狸怕是要动真格了。”
苏砚快步上前,将手中油皮纸卷宗在案上摊开,泛黄的纸页边缘卷着毛边,密密麻麻的字迹全用朱砂勾勒,边角还沾着未干的墨痕,显然是连夜整理出来的:“这是墨渊近五年的行事录,诸位请看。三年前他吞并清风派,故意放跑两名弟子当诱饵,把赶来支援的江湖义士全引进毒阵,最后没留一个活口;去年截杀往咱们分舵送药材的商队,连马车上三岁的孩童都没放过。他向来睚眦必报,前两次截杀咱们失败,这次肯定会用更阴的招。”
陈靖听得攥紧了拳,青布袍袖口被他揉出深深的褶皱:“总舵已经加派三倍巡查人手,可墨渊的人跟耗子似的,专挑月黑风高时钻空子。他要是躲在暗处搞偷袭,咱们怕是防不胜防。”
“未必。”林舟抬手按在桌沿,掌心泛起的金色内息像细碎的阳光,顺着木纹缓缓流动,映得桌面亮了几分,“我与云汐炼化潮汐珠时,曾感应过墨渊的黑色内息——那气息带着腐臭,像浸了毒的烂草,闻着就让人恶心。只要他靠近大罗山百里之内,我们俩大概率能提前察觉。”
苏云汐跟着点头,鬓边银簪随动作轻轻晃动,映着烛火闪了闪:“沈前辈还在知音涧守着秘境入口,那地方是墨渊最可能折返的据点。我建议再加派十名精锐弟子去支援,顺便让阿竹多备些‘清骨丹’——上次玄蛇卫用的腐骨散太毒,沾到皮肉就往骨头里烂,多备些丹药,弟兄们也能多份保障。”
秦沧澜手指在卷宗上顿了顿,起身时腰间佩剑撞在玉带上,发出清脆的轻响:“就按你们说的办。云汐、林舟,你们今日先回房调息,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带支援弟子去知音涧,顺便给沈前辈带些伤药和干粮;苏砚!把墨渊的画像拓印百份,分发到各分舵,只要发现他的踪迹,立刻用飞鸽传讯;另外,继续查他的隐藏据点,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的老巢找出来!”
众人齐声领命,转身散去。苏云汐刚走出议事厅,就见阿竹提着竹编药篮快步走来,篮沿挂着的蓝布巾上还沾着草药汁,竹篮里的瓷瓶碰撞着,发出轻响:“云汐姐,这是给沈前辈的金疮药,还有二十颗清骨丹,我特意在药里加了薄荷,能缓解腐骨散的灼痛,用着能舒服些。”
苏云汐接过药篮,指尖触到篮底温热的瓷瓶,忍不住弯了弯眼:“辛苦你了,放心吧,这次我们有准备,不会再让你担心。”
话音刚落,江澈就抱着一叠纸条从山道上跑来,青布衫被风吹得歪歪斜斜,额角沾着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连气都没喘匀:“云汐姐!雷大哥从让川畲寨传消息来,说寨外的林子里发现了黑衣人,穿的是玄蛇卫的夜行衣,还在寨墙根下画了蛇形符号,看着就不是好兆头!”
林舟凑过来接过纸条,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眉峰拧成一团:“墨渊这是想两边动手,用知音涧绊住我们,再趁机偷袭让川畲寨。”
苏云汐立刻转身往议事厅走,裙摆在石板路上扫过,带起细小的尘土:“我去告诉总舵主,得让雷周大哥加派人手守寨门,最好再从附近分舵调些人支援,免得真被墨渊钻了空子。”
秦沧澜听完禀报,当即走到案前,提笔蘸了墨,在调令上飞快书写,墨汁溅在纸上,晕开小小的黑点:“让离让川畲寨最近的文成分舵、南田分舵,立刻各派一百名弟子过去,务必在日落前赶到。”他把写好的调令折好,递给苏云汐,目光望向窗外渐渐散去的晨雾,语气沉得像铁:“墨渊想让我们顾此失彼,乱了阵脚,我们偏不能中他的圈套。”
当天下午,苏云汐与林舟带着十名精锐弟子,牵着驮着物资的马匹往知音涧赶。山道两旁的松树长得茂密,枝叶交错着挡住阳光,地上铺着厚厚的松针,踩上去软软的。刚行至半途,林舟突然勒住缰绳,马受惊般扬起前蹄,嘶鸣声惊飞了林间的鸟雀。他翻身下马,掌心金色内息微微跳动,目光紧锁右侧的山林,声音压得很低:“有熟悉的气息,很淡,但带着墨渊那股腐臭味——只是比上次感应到的,弱了不少。”
苏云汐也翻身下马,凝神感应片刻,果然察觉到一丝黑色内息,像蛛丝般缠在松树枝上,若有若无:“是陷阱。墨渊故意留下气息引我们进去,里面肯定藏了玄蛇卫埋伏。”她转头对身后的弟子道:“你们退到山道上守着,把信号弹备好,我和林舟去前面看看,若听到动静,立刻发信号。”
两人纵身跃入山林,踩着厚厚的松针往前追,脚步很轻,没发出多少声响。走了约莫半里地,就见前方空地上躺着三具玄蛇卫的尸体,黑色夜行衣被血浸透,贴在身上,伤口处泛着诡异的黑紫色,连周围的草叶都枯了一片。林舟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尸体的手臂,就皱紧了眉,飞快收回手:“是墨渊的化骨毒,但伤口是刀伤,切口整齐,像是被自己人杀的。”
苏云汐环顾四周,目光突然停在不远处的松树上,抬手一指:“你们看,那树上有标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树干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蛇形符号——正是墨渊据点的标记。“他是在故意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玄蛇卫内斗,其实是想引我们往更深的山林走,那里指不定藏着多少人。”苏云汐拉了拉林舟的衣袖,语气坚定:“我们不能中计,先去知音涧和沈前辈汇合,再做打算。”
两人退出山林,带着弟子继续赶路。夕阳西斜时,终于抵达知音涧。沈清玄正坐在石室外的石凳上磨剑,砂轮转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见他们来,立刻停下动作,起身迎上来,剑穗上的玉坠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你们来得正好,昨夜我在涧边发现了脚印,比寻常人的宽两指,应该是玄蛇卫穿的铁靴踩出来的。”
苏云汐把物资递过去,语气凝重:“墨渊最近在召集人手,还派人去让川畲寨探查,怕是想同时对这里和畲寨动手。我们已经调了文成分舵和南田分舵的人支援畲寨,接下来这段时间,得格外小心。”
沈清玄点头,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应潮潭,潭水在夕阳下泛着金波,随着水流轻轻晃动:“秘境入口我已经用符文加固过,普通玄蛇卫根本破不开。你们一路赶路,肯定累了,先去石室歇着,夜里我们轮流值守。”
当晚,苏云汐与林舟坐在潭边的石块上守夜。月光洒在潭面上,碎银般的波光随着水流晃动,微风拂过,带着涧水的凉意。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却有暗流在悄然涌动,连周围的虫鸣声都弱了几分。林舟望着远处黑漆漆的山林,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墨渊会不会今晚就动手?他向来喜欢趁人不备。”
苏云汐指尖划过冰凉的潭水,泛起一圈圈涟漪,轻声道:“不好说,但我们只要守好这里,不给他可乘之机,他就没机会。”话音刚落,潭水突然毫无征兆地泛起一丝涟漪,连风都停了。两人同时抬头,目光紧锁着黑暗中的山林,掌心的内息悄然凝聚——墨渊的阴影,正悄无声息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