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一条名为《关于“关神”的真相》的视频以惊人的速度火了。
发布视频的账号名叫“独爱关神”。
视频下方最热的一条评论简洁有力：
`@虎哥有话说，没病出来走两步？`
视频开端，一个光着屁股的蜡笔小新对着镜头嚣张地摇晃。
屏幕上飞来两个艺术大字——“屁摇（辟谣）！”
节奏明快的音乐响起，画面切入关子元在讲台上讲课的片段。
视角极近，显然是第一排的学生拍摄。
他逻辑清晰，板书工整，眼神专注。
弹幕飘过：
“讲得确实不错啊！”
“这水平需要靠关系？”
“感觉是真心喜欢物理的...”
紧接着，是一系列采访。
部分同学的脸打了马赛克，也有不少人自愿真人出镜。
一个挂着浓重黑眼圈的男生对着镜头，语气激动：“关神人真的超好！我大物补考能过全靠他周末给我们免费补课！谁黑他我跟谁急！”
镜头切换到实验室，韩世良坐在工位前，一脸严肃：
“小师弟是我们组最拼的，比我们博士生还努力！他那篇《Nature physics》是他罪有应得……啊呸！是努力所得！谁说他论文是偷的，我第一个不同意！”
食堂打菜窗口，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妈说：“关同学啊，认得认得！总吃便宜窗口，可节约嘞！你问这个干啥？”
采访对象形形色色，从同学到老师，从食堂阿姨到看门大爷，勾勒出一个与他们口中“关系户”截然不同的关子元。
努力、谦逊、善良。
而其中最为显眼的，是收拾得干净利落的杨简。
背景是美术社活动室，他一手举着自己的学生证，一手指着镜头，使出“大荒囚天指”：
“关子元，是我杨简最强的竞争对手！你们侮辱他没实力，就是在侮辱我杨简没实力！都给我闭上你们的臭嘴！”
这个曾经用流言伤害过关子元的人，在听闻此事后，主动找到正在四处收集素材的林小满，录下了这段“战书”。
这或许，是他独有的赎罪方式。
视频最后，是俏皮的演职人员表：
采访：折木奉太娘
道具：千反田爱满
摄影：独爱关神
剪辑：独爱关神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些角度精准的视频素材，出自关子元的“最强私生饭”——洛毕达之手。
林小满看着视频节节攀升的点赞量，满意地点点头。
关子元在G大扎实的群众基础和良好的口碑，在此刻化为了最有力的武器。
这条辟谣视频的热度，迅速超过了“虎哥有话说”。
尽管评论区仍零星夹杂着“别硬洗”、“关系户朋友真多”的酸言酸语，但大多数明眼人已经看清了“虎哥”博流量的本质。
甚至有人开始扒出他过去多次造谣的黑历史。
柴瑞生，终究没能像五年前那样如愿以偿。
——
h市某监狱。
阴暗狭窄的牢房里，关键正闭目坐在硬板床边。
他的头发被剃光，下巴上几根花白的胡茬凌乱地支棱着，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被苦难狠狠犁过。
此刻，他身上看不出半点昔日大教授、杰出青年的影子，只是一个编号清晰的囚徒。
法律的囚徒。
他嘴唇翕动，喃喃自语着意义不明的音节。
同室的狱友见他这副模样，习惯性地开始嘲弄：
“关键，我闺女昨天来看我了！你那个宝贝老婆和儿子，怎么没影儿啊？”
“就是！贪了那么多，不都给他们娘俩花了嘛？”
“哈哈哈哈哈，养了两头白眼狼！”
“报应啊！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关键眼神空洞，仿佛没有听见。
可内心深处，早已酸涩翻涌。
他原本对亲情并无期待，向上爬是他唯一的人生信条。
可人到中年，对子女总归生出些难以言说的执念。
小儿子关心，曾是他冰冷人生中唯一的、扭曲的温情所在，他对其溺爱有加。
然而呢？
东窗事发，陈莉第一时间递上离婚协议书，光速切割。
岳父陈清明，毫不犹豫地将他当作弃子。
而他倾尽所有去疼爱的关心，早已头也不回地跟着母亲走了，甚至没来看过他一次。
他明明……是为了他们才……
关键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关键！你儿子来探视了！”狱警在门外高喊。
关键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些许。
心心……是他的心心想起来看爸爸了吗？
“诶，不对……”狱警低头翻了下记录，“是两个人。”
“另一个是陈莉吧？”关键猛地扒住冰凉的铁栏杆，声音带着期盼。
“不是。是你儿子，和你……儿媳妇。”
“啊？”关键愣住了，眼神迅速黯淡下去，“警官，你们弄错了吧？我小儿子还那么小，哪来的儿媳妇？”
“没错啊。你儿子是不是叫关子元？你儿媳妇叫……苏悦。”狱警确认着登记表。
关……子元？
苏悦？！
关键如遭雷击，全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站立不稳。
“傻站着干啥？收拾一下，跟我走。”狱警催促道。
关键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真心以待的关心和陈莉，对他弃如敝履。
而这个他几乎快要忘记存在、甚至屡次利用伤害的大儿子……居然来看他？
还带着……他的恋人？
苏悦？！
那不是他的导师吗？！
即便是关键，一时间也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反应不过来。
“墨迹啥呢？快走！”狱警不耐烦地再次催促。
关键如同行尸走肉般，被带着走向探视窗口。
他感觉自己漂浮在一个荒诞的梦境里。
隔着厚重的玻璃，他看到了关子元。
他身边，站着一位气质温婉、容貌清丽的女子，正是苏悦。
关子元的手，紧紧握着苏悦的手，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关键有些发怔。
上一次见关子元是什么时候？
一年前？还是更久？
他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
肩膀宽阔，眉眼俊朗，比关心……好看多了。
自己以前，怎么从未正眼看过他？
听说他学习极好，拿了物理竞赛全国第一，发表了顶刊论文……
自己可从未给过他任何帮助。
这天赋……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他忽然惊觉，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当作工具和棋子的大儿子，这个自己从未好好与他说过一句话的大儿子……
此刻，他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
他颤抖着手拿起通话器，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行混浊的老泪，毫无预兆地沿着他深刻的脸颊皱纹滚落。
他是囚徒。
不仅是法律的囚徒，更是人生的囚徒，被自己的欲望和偏执牢牢禁锢。
“关教授。”
关子元平静无波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一盆冰水浇下。
关键浑身一抖。
他怎么会……如此害怕面对这个儿子？
“这是苏悦，苏老师。”关子元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子，语气坚定而郑重，“是我未来的妻子，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苏悦依言，对着关键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
关键全身筛糠般颤抖起来，一股难以抑制的尿意袭来。
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狼狈和窘迫。
哦，不对，不是第一次。
他上次这般紧张无措，是什么时候呢？
关键的思绪猛地坠入了回忆的深渊。
或许……是父亲出事那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