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留下的血泪控诉,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被林心大小心翼翼地藏在“复仇笔记”的最深处。她知道,这是能置彪爷于死地的武器,但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由最合适的人来使用。她需要一个能绕过彪爷和李高管的层层阻挠,直接将信息递到更高层,甚至能引起德国人施密特高度重视的渠道。
她将目光投向了矿务局内部那份微妙的矛盾——施密特与李高管的尖锐对立。施密特代表着技术、规则和某种程度上的“外部监督”,而李高管则代表着盘根错节的本地势力和腐败。如果能借施密特这把“刀”,去斩断彪爷和李高管勾结的利益链条,无疑是最佳选择。
但如何接触施密特?她一个藏身鬼矿的“疯婆子”,连矿务局的大门都进不去。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林心大通过周婶的侄子得知,矿务局为了安抚因事故频发而怨声载道的矿工,定于下周在矿区礼堂召开一次“恳谈会”,由施密特工程师亲自主持,听取工人意见。这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恳谈会现场必定戒备森严,她根本无法靠近。她需要一个信使,一个能混入会场、并且能将信息准确无误传递给施密特的人。
她想到了一个人——小顺子。一个在矿区流浪的、约莫十二三岁的孤儿,机灵、跑得快,经常在矿务局大院外捡煤核,对里面的情况颇为熟悉。林心大之前拾荒时,曾分给过他几次食物,小顺子对她颇有好感。
林心大找到了小顺子,用仅剩的一点钱和食物作为报酬,交给他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在恳谈会那天,趁乱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塞到施密特工程师的口袋里。她反复叮嘱小顺子,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塞完立刻就跑。
信的内容,是林心大用捡来的铅笔头,在皱巴巴的废纸上,以“一个有良知的知情人”的口吻,用最简练、最客观的文字写下的:
“尊敬的施密特工程师:
第五井事故非偶然。彪某煤窑长期违规操作,隐瞒矿难(详见附页草图位置,可掘验尸骸),草菅人命,并与局内李姓高管利益输送。证据确凿,望彻查。
——知情人”
附页上,她根据老孙头的描述,简单绘制了被掩埋矿工的大致位置草图。她没有提及孩子和自己的事,只聚焦于彪爷的罪行和与李高管的勾结。她要让施密特认为,这是一场来自内部的技术举报或正义举报,而非私人恩怨。
恳谈会当天,林心大躲在远离礼堂的山坡上,用破望远镜紧张地观察着。她看到小顺子像泥鳅一样混在人群边缘,看到施密特在众人簇拥下走入礼堂,也看到会场周围彪爷手下那些眼线在四处逡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在会议中途休息,施密特走出礼堂透气时,小顺子抓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假装摔倒,撞了施密特一下,迅速将信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然后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中。
成功了!
林心大长长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又陷入更深的焦虑。施密特会相信吗?他会采取行动吗?这封信,是会成为扳倒彪爷的导火索,还是会石沉大海,甚至引来更疯狂的报复?
几天后,矿区风平浪静。彪爷的煤窑依旧在运转,李高管似乎也安然无恙。林心大几乎要绝望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计划失败时,周婶的侄子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施密特工程师突然带了一队德国技术人员和一小队不受李高管管辖的矿警,强行进入了彪爷的煤窑,直奔老孙头描述的那个废弃巷道!据说是要进行“地质勘测”!
彪爷和李高管闻讯大惊失色,匆忙赶去阻拦,双方在矿井口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底层矿工中流传。所有人都意识到,要出大事了!
林心大得知消息后,浑身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极度的兴奋。她知道自己投出的石子,终于激起了千层浪!施密特行动了!他相信了那封信!
她站在鬼矿坑的寒风中,望着山下那片突然陷入混乱的矿区,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而扭曲的笑容。
第一块骨牌,已经被推倒。 彪爷和李高管精心构筑的堡垒,出现了一道致命的裂痕。而这场由她亲手点燃的火焰,必将以燎原之势,将她的仇敌,连同这吃人的世界,一起焚毁!
真正的风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