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把摩托车停在废弃加油站的水泥墩旁时,后颈的汗已经浸透了衣领。
凌晨三点的风裹着铁锈味钻进袖口,他摸出怀里的照片——第二张泛着霉斑的旧照上,木质招牌歪歪扭扭写着“晨光书店”,可根据工程图纸上的红色标记,真正的锚点藏在书店地下十米处的废弃地铁站。
“图纸最后更新是2008年。”周晓冉蹲在摩托车旁翻手机,荧光屏的冷光映得他眼下青黑,“当年地铁三号线规划到东郊就改道了,官方说法是地质问题,但...”他突然顿住,指尖划过屏幕上的老新闻截图,“你看,同年有施工队在隧道里发现‘异常磁信号’,隔天项目就被叫停。”
林默捏紧车把,掌心的汗在橡胶把套上洇出湿痕。
父亲手册里那句“锚点坐标随现实重构进度变化”在耳边嗡嗡作响——他们昨晚逃出实验室时,照片上的书店位置突然在他“真实点”感知里变成了地铁站,像块磁铁吸走了所有模糊的记忆碎片。
“走。”他扯下头盔,金属碎片在口袋里烫得发烫,这是父亲留下的战衣残片,也是打开锚点的钥匙。
周晓冉没说话,把扳手往战术腰带里一插,动作比平时慢了两拍——林默知道,这个向来冷静的计算机系高材生,此刻心跳至少超过每分钟一百二十次。
地铁站入口藏在书店后巷的窨井里。
林默用碎片划过井盖边缘时,金属发出类似玻璃摩擦的尖啸,锈死的锁扣“咔”地弹开。
霉味混着潮气涌上来,周晓冉的手电筒率先探进去,光束里漂浮的灰尘像被按了慢放键。
“积水到小腿。”林默踩下去时,胶鞋发出“吱呀”的闷响,“注意脚下,轨道可能变形。”
隧道比想象中更逼仄。
两人贴着墙壁往前挪,手电筒光斑扫过剥落的瓷砖,偶尔照见锈蚀的铁轨,枕木上的苔藓滑得像涂了层油。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这是“真实点”启动前的征兆——自从在实验室用了权限,他能更清晰感知到现实里的“褶皱”,就像用手摸过起球的毛衣,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藏着锚点的能量。
“停。”他突然抬手。
周晓冉的光束立刻定在前方——二十米外的隧道壁上,刻着个类似无限符号的图案,和手册里父亲标注的“镜界标识”分毫不差。
“检修室。”林默喉咙发紧。
他摸出碎片,指尖刚触到符号,整面墙突然发出机械运转的轰鸣。
瓷砖剥落处露出金属门,电子锁的红光扫过碎片,“滴”的一声转为绿色。
门开的瞬间,霉味被更浓烈的电子元件焦糊味冲散。
周晓冉的手电筒照亮室内:正中央摆着台老掉牙的投影仪,金属箱在投影布下投出方方正正的影子,箱盖上压着张泛黄的便签,是父亲的字迹:“小默,别怕黑,光在你手里。”
林默的手指抖得厉害。
他掀开箱盖时,金属与金属摩擦的声响让两人同时缩了下肩膀——里面躺着张黑色磁卡,和一盘录音带。
“当你找到这张卡,说明你已经走到了第二道门。”录音里的男声响起时,林默的膝盖差点软下去。
那是父亲的声音,比记忆中更沙哑,像带着某种未愈的伤病,“现实重构需要三把钥匙,它们分别代表’感知‘、’选择‘与’代价‘。
你手中的,是’感知之钥‘。“
磁卡插入投影仪的瞬间,灰尘在光束里狂舞。
林父的影像出现在褪色的投影布上,他穿着实验室白大褂,左胸口袋别着枚银色徽章——和林默小时候偷戴过的那枚一模一样。
“真实点的本质是感知现实的裂缝。”影像里的男人敲了敲太阳穴,“第一把钥匙能让你看清这些裂缝,第二把...能让你握住它们的形状。”画面突然切到复杂的公式图,林默认出那是手册里“现实重构模型”的扩展版,“现在你的感知稳定度是15%,足够支撑你定位第三个锚点,但记住——”他的表情突然严肃,“每次使用权限,都是用记忆换掌控力。
你爸我当年...“
“滴”的一声,影像戛然而止。
投影仪吐出张打印纸,“现实重构模型图”几个字下,“感知稳定度:+15%”的红色数字刺得林默眼睛发酸。
“所以你之前记不清早饭,是因为第一次用权限流失了0.7%的记忆。”周晓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哽咽,“现在稳定度提升,是不是...能控制得更好?”
林默没说话。
他摸出随身的异能日志,指尖在模型图边缘反复摩挲。
那些曾经零散的感知碎片突然串成了线——父亲总说他“天生敏感”,高中时能凭直觉找到走丢的小猫,大学时能在嘈杂的食堂听出周晓冉没说出口的心事...原来不是天赋,是“真实点”在萌芽。
“我开始明白,父亲为什么选择了我。”他望着隧道深处的黑暗低声说。
风突然灌进来,吹得投影布哗啦作响,远处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像有人正踩着积水,一步一步,往检修室方向逼近。
“潜龙组?”周晓冉的手已经按在扳手把手上,呼吸声在寂静的隧道里格外清晰。
林默抓起磁卡和模型图塞进日志,碎片在口袋里烫得几乎要穿透布料。
他最后看了眼投影仪——那里还停着父亲的半张脸,嘴角带着他熟悉的、略带无奈的笑。
“走。”他拽着周晓冉往门外跑,积水溅在裤腿上,凉得刺骨。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清晰起来,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某种狩猎者的号角。
他们刚冲出检修室,隧道尽头的黑暗里亮起几盏强光手电。
林默瞥见几道黑影晃了晃,有人喊了句什么,但风声卷着回音,他只听清最后两个字:“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