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民广场往回走时，夜风更冷了。张凡把项链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凉意透过指缝渗进来，倒让他清醒了几分，得先把父母的遗物找回来。
出租屋所在的老巷子里，路灯忽明忽暗，墙根堆着别人扔掉的旧家具。
他爬上三楼，掀开楼道杂物堆上的破布，果然躺着他的行李箱和蛇皮袋都在。
“还好……”张凡松了口气，蹲下来拍掉上面的灰。蛇皮袋里是他的衣服，而父母的皮箱，也没人动过。
他把东西重新捆好，扛在肩上往巷口走。路过房东李姐的水果摊时，塑料棚里亮着灯，李姐正和老公算账，看见他扛着行李，只瞥了一眼就转了回去，没说话。
张凡低着头快步走过，肩上扛着蛇皮袋，手里拖着行李箱，拉链 “咔啦咔啦” 响，累得直喘。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混着行李的轮廓，像只笨拙的蜗牛。
“大爷，您知道附近有便宜的旅馆吗？”看到路边有个揽客的三轮，张凡对着车上的师傅咨询一句。
驾驶座上的光头大爷探出身，老花镜滑到鼻尖，上下打量他两眼，“大包小包的，刚从外地来？”
“不是，以前就住附近，这不要搬家嘛，临时找个地方歇脚。” 张凡扯了扯被汗水浸湿的衬衫。
“10 点多了，正规旅馆都涨价。” 大爷敲了敲车把，“前面巷子里有家‘平安旅社’，老板是我远房侄女，好说话，给你算便宜点。” 他顿了顿，朝行李努努嘴，“用我拉过去不？看你这沉的。”
张凡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不远吧？”
“不远，拐两个弯就到。” 大爷却下了车，拍了拍车斗，“上来吧，我正好收工回家，顺道。”
“这……” 张凡有点犹豫，他兜里就剩几十块，实在舍不得花车费。
“不收你钱。” 大爷看穿了他的窘迫，弯腰就去抄蛇皮袋，“你这箱子轮子都快掉了，拖着费劲。”
父母的皮箱，装着不少东西，自己拉都沉得压手。大爷却像拎只空篮子，一把抄起来甩到车斗里，又接过蛇皮带，“咔” 地卡在车斗角落，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头。
“上来吧。” 大爷跨上驾驶座，拍了拍后座。
张凡没再推辞，小心翼翼地坐上去。三轮车 “突突” 发动起来，在狭窄的巷子里慢慢晃。
夜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点烤红薯的甜香，大爷哼着不成调的梆子戏，车斗里的行李随着颠簸轻轻撞着，倒不觉得颠得慌。
“年轻人，遇到难处了？” 大爷突然开口，眼睛望着前方的路。
“嗯……” 张凡含糊应着，不想多说。
“没事，谁还没个坎儿。” 大爷笑了，“我年轻时候在工地上摔断过腿，躺了仨月，以为这辈子完了，这不也过来了？”
三轮车拐进条更窄的巷子，尽头亮着盏昏黄的灯，“平安旅社” 的招牌歪歪扭扭挂着。大爷把车停在门口，利落地跳下来，先把蛇皮袋扛到肩上，又拎下行李箱，径直往旅社里走。
“侄女，给这小伙子开个房，最便宜的那种。”
正在嗑瓜子的胖阿姨抬头，看见大爷，笑着站起来：“三叔啊，这是你朋友？”
“不是，路上碰见的，不容易。” 大爷把行李放在墙角，拍了拍手上的灰，“算便宜点。”
“得，看三叔面子，100 块一晚，标间。”
张凡赶紧掏钱，大爷却按住他的手：“先住下，钱不够再说。” 说完朝他挤挤眼，转身跨上三轮车，“我走了，有事喊我，车就停路口。”
“大爷，谢谢您！” 张凡追出去两步，看着三轮车 “突突” 消失在巷口，心里暖烘烘的。
胖阿姨瞅着他笑：“我三叔就这样，见不得年轻人受委屈。”
张凡摸了摸口袋里的项链，金属凉意混着刚才的暖意，突然觉得这冰冷的夜里，也不是处处都是刺骨的风。
胖阿姨拎着串钥匙在前头引路，木楼梯被踩得 “吱呀” 响。
“二楼 203，刚打扫过，干净。” 她推开房门时，张凡愣了愣 —— 原以为老巷子里的旅社该是霉味扑鼻，没想到屋里亮堂得很。
地板擦得能映出天花板的灯影，两张单人床的白床单平平整整，连边角都掖得一丝不苟。
靠窗的小桌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插着两支干花，窗台上还放着个小小的绿萝，叶片上沾着水珠，看着精神。
“别看巷子旧，我这儿讲究得很。” 胖阿姨把钥匙放在桌上，指了指墙角的热水壶，“茶叶在抽屉里，红茶和花茶，随便喝。矿泉水是楼下超市刚搬的，免费。”
张凡看着抽屉里两小袋包装整齐的茶叶，又瞥了眼床头柜上的两瓶矿泉水，心里泛起股暖意。他原以为 100 块的房间能有张干净床就不错了，没想到比之前住的不少星级宾馆还舒坦。
“谢谢您，阿姨。”
“不客气，有事喊我。” 胖阿姨摆摆手，轻轻带上门。
房门合上的瞬间，张凡紧绷的肩膀突然垮了。
他把蛇皮袋和行李箱靠在墙角，没顾上拆，先瘫倒在床上。腰酸得像被碾过，肩膀被蛇皮袋勒出的红痕隐隐作痛，从早上从医院出来到现在，他就没歇过一口气。
抓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时 “啪” 的一声轻响，冰凉的水灌进喉咙，顺着食道滑下去，熨帖得他长舒一口气。半瓶水下肚，他才缓过劲，手伸进内袋，指尖触到那个根项链。
掏出来放在灯光下，黄金项链在暖黄的光里漾开一层柔亮的光泽。他捏着链身轻轻晃了晃，“爱” 字吊坠跟着打转，标签上的 “ 元” 和老凤祥的钢印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系统给的第一个情报，也是他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时，捞到的第一根浮木。
张凡把项链放在掌心，指尖划过冰凉的链节。想起人民广场那个农民工紧张的脸，想起萝莉萌萌哒嫌恶的撇嘴，想起自己蹲在垃圾桶旁时的窘迫…… 这串被丢弃的项链，像个沉甸甸的符号，一头拴着别人的真心被践踏，一头牵着他的绝境逢生。
他忽然很期待明天。
系统会刷新什么情报？是能让他赚点小钱的机会，还是能避开什么坑？不管是什么，总比昨天那个只能蹲在楼道里抱箱子哭的自己，多了点盼头。
屏幕裂了道缝，时间显示11点18分。
“系统什么时候刷新来着？”他对着空气嘟囔，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