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强光吞噬了视野中的一切。
那不是圣光的璀璨,也不是奥术的绚烂,而是能量结构彻底崩坏、多种极端属性力量疯狂对撞湮灭时产生的、最原始、最混沌的虚无之光。
没有声音,或者声音已经超出了听觉的范畴,只剩下纯粹的能量震荡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整个深海圣所的核心!
安度因甚至来不及感到恐惧,就被这股毁灭性的冲击波再次掀飞,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狠狠撞在更远处的、坚硬无比的能量晶壁之上。圣光动力甲胄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多处彻底变形、崩解。他眼前一黑,鲜血不可抑制地从口鼻、耳朵中涌出,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拍散,坠入无边的黑暗。
整个圣所空间都在剧烈震颤、哀鸣。奥德赛之蓝的能量流被彻底搅乱,形成狂暴的漩涡。远处那些巨大的能量晶体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星魂那沉重的搏动第一次出现了紊乱的节奏,仿佛初生的心脏受到了惊吓,光芒都黯淡了一瞬。
那场爆炸的核心,光芒持续了数息才缓缓散去。
留下的,是一片绝对的能量真空地带,范围内的奥德赛之蓝能量被彻底排空、湮灭。而在真空地带的中心,只剩下极其稀薄、如同灰烬般缓缓飘散的残余能量絮流,散发着死亡、圣光、虚无交织的怪异气息。
霜之哀伤的那块碎片……消失了。并非彻底湮灭,而是在那极致的能量对撞中,其物理结构被彻底粉碎,化为了最基础的能量尘埃,其黑暗的本质被暂时打散,混合在了这片能量的余烬之中。那些正在淬炼的黑暗符文锁链,自然也烟消云散。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团庞大的、由瓦里安残魂与星核创伤构成的毁灭聚合体。
他最后的存在,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湮灭的核心,用自己全部的能量和意志,最大限度地中和、吸收了那场爆炸最致命的破坏力。他将爆炸约束在了一个相对较小的范围内,避免了它对脆弱的星魂本源造成更直接的冲击。
代价,是他自身的彻底消散。
没有遗言,没有告别。只有那最后决绝的眼神,和融入白光中的背影,成为了他存在的最终注解。
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声极其轻微、如释重负的叹息,随风而逝。
……
冰冷。
刺痛。
虚无。
安度因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浮,仿佛沉入了万载冰窟的最底层。每一次试图凝聚思维的尝试,都带来针扎般的剧痛。
他感觉自己正在消散,化为这冰冷虚无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暖柔和的力量,如同初春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厚重的冰层,轻轻触摸到了他即将熄灭的意识核心。
那力量纯净、浩瀚、带着无限的生机与一丝好奇的抚慰。它轻轻环绕着他,温暖着他冻僵的灵魂碎片,将他从彻底消散的边缘,一点点地拉回。
是星魂。
艾泽拉斯新生的意识,感受到了这个为了守护她而濒临毁灭的渺小灵魂,本能地伸出了援手。奥德赛之蓝的能量温柔地包裹住安度因破碎的身体和灵魂,缓慢地修复着那些可怕的创伤,驱散着侵入的凋零与黑暗能量。
不知过了多久,安度因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缓慢流转的湛蓝圣域,但之前的狂乱与动荡已经平息了许多。能量流虽然还有些紊乱,却正在逐渐恢复有序。星魂的搏动恢复了稳定,虽然比之前稍显虚弱,却依旧坚定有力。
他还活着。
他动了动手指,全身立刻传来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右臂和后心,但至少,意识重新掌控了身体。
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向爆炸发生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物。
碎片不见了。
那庞大恐怖的聚合体……也不见了。
只有一些稀薄的、色彩诡异的能量余烬,如同灰色的雪花,在虚空中缓缓飘荡,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湮灭。
父亲……最后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安度因闭上了眼睛,一股巨大的、难以形容的悲恸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远比身体的疼痛更加剧烈。泪水混合着血污,从他眼角滑落。
他做到了。他阻止了碎片的淬炼,他似乎……也解除了父魂的疯狂威胁。
但代价呢?
吉安娜的回响彻底消散。 忠诚的圣光士兵死伤殆尽。 父亲最后的存在,为了救他,也为了守护这片摇篮,彻底湮灭。
而他自己,也身受重创,濒临死亡。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那顶王冠……还在。
它在最后的爆炸中也受到了冲击,表面光泽黯淡,甚至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裂纹,尤其是蓝宝石上那道黑痕,颜色似乎变淡了一些,不再那么幽深刺目。
但是,它依旧牢牢地戴在他的头上。
而且,安度因能清晰地感觉到,王冠内部那股冰冷的意识并未消失,只是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陷入了沉睡。它似乎也因为强行“吞噬”碎片的能量而受到了重创,变得更加隐秘,更加……耐心?
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取代了短暂的悲伤。
霜之哀伤的碎片是被摧毁了,但它的黑暗本质真的彻底消失了吗?还是仅仅化整为零,融入了这片能量余烬,等待着下一次凝聚的机会?
而这顶同样源自恐惧魔王造物、与霜之哀伤同源的王冠,虽然受损,却依然存在。它就像一颗休眠的种子,深埋在他的身边,随时可能再次苏醒。
星魂的危机暂时解除,摇篮的回响渐渐平息。
但希望的余烬之下,新的阴影已然埋藏。国王从湮灭中归来,带着满身创伤与沉重的王冠,以及一个无人能解答的疑问:毁灭之后,重生的真的是希望吗?还是另一种形态的绝望,正在悄然孕育?
圣所核心缓缓恢复着宁静,只有那些灰色的能量余烬,无声地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