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拉丁·铜须沉重的脚步声在通往铁炉堡上层的冰冷矿道中回荡,每一步都像踏在冻僵的心脏上。秘银臂铠包裹的手指,死死按着胸前被厚实披风包裹的“霜喉之铁”。那团冰冷沉重的金属紧贴心脏,每一次微弱却清晰的脉动,都带着锋锐的寒意穿透布料,如同冰冷的针尖反复刺扎着灵魂。内部冰蓝星核的幽光与赤金火星的搏动,在炉灰尘埃的缓冲下暂时蛰伏,却让穆拉丁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己正抱着一颗随时可能爆裂的……**寒星**。
更让他灵魂深处隐隐作痛的,是意识中残留的那丝破碎意念:
**“…吉…安娜…净…土…”**
**“…王…冠…碎…”**
**“…钥…匙…”**
混乱的空间崩裂感,亡魂冻结的哀嚎,还有那双仿佛来自星穹尽头的、冰冷的、充满贪婪的复眼注视……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他的思绪。钥匙?打开什么?打开那片崩塌的、被寒渊吞噬的吉安娜净土?还是打开某个更恐怖的、通往星穹之外的门扉?
“摄政王阁下!”一名守卫在矿道出口的皇家卫士看到穆拉丁的身影,连忙挺直胸膛行礼,但目光触及穆拉丁布满冰霜血污、疲惫到极点的脸庞,以及胸前那鼓鼓囊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包裹时,声音不由得带上了一丝迟疑和惊惧。
穆拉丁没有回应,只是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扫了一眼守卫,那眼神中的沉重与冰冷让守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径直穿过守卫,踏入铁炉堡上层相对温暖的、充满熔炉轰鸣与锻造喧嚣的通道。
炉火的温度扑面而来,却无法驱散他骨髓深处的寒意。矮人同胞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担忧、敬畏,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麦格尼的石化、金雳的湮灭、以及他此刻怀中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如同厚重的阴云,笼罩着整个山腹王国。
“穆拉丁!”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顾问埃隆努斯·铁砧,一位胡须花白、眼神睿智的老矮人,拨开人群快步走来,脸上写满了忧虑,“陛下他……还有金雳大师……下面到底……”
“麦格尼王以群山之躯守护方印,金雳大师点燃血魂铸就斩渊之铁。”穆拉丁的声音嘶哑而冰冷,如同冻土摩擦,“封锁最深矿道,列为禁地。召集符文大师团核心成员,三锤议会……即刻召开最高密议。”他的脚步毫不停顿,抱着胸前的“灾星”,如同抱着整个王国的命运,沉重地走向国王大厅的方向。
埃隆努斯看着穆拉丁决绝的背影,又瞥了一眼他胸前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包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沉的忧虑,最终只是沉重地叹息一声,转身去执行命令。
***
国王大厅沉重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巨大的黄铜灯盏投下摇曳的光影,映照着历代高山之王的雕像,沉默而威严。大厅中央,只有那张巨大的花岗岩议事圆桌旁,坐着寥寥数人——三锤议会仅存的几位核心成员,以及符文大师团的两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穆拉丁身上,聚焦在他放在冰冷石桌上的、那个被厚厚披风包裹的物体上。
气氛凝重得如同铁砧。
穆拉丁没有废话,他猛地掀开披风!
嗡——!
一股冰冷、沉重、带着撕裂灵魂锋锐感的奇异威压瞬间充斥整个大厅!空气仿佛被冻结,光线在暗银金属周围微微扭曲!那团形态不规则、表面坑洼、脉动着的暗银金属暴露在众人眼前!其核心处,冰蓝的星核与赤金的火星在炉灰尘埃的包裹下明灭闪烁,构成一个脆弱而危险的三角平衡!
“群山在上……”一位符文长老倒吸一口冷气,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颤抖,“这……这就是‘霜喉之铁’?这气息……它……它在‘吃’光线?!”
“还有这冰蓝……纯净到令人恐惧的奥术本源!这赤金……是我们矮人的炉火?!”另一位长老声音发颤,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金属核心。
“代价是什么,穆拉丁?”布鲁诺·蛮锤,三锤议会中蛮锤氏族的代表,声音低沉而直接,目光锐利如鹰,“麦格尼王石化,金雳大师湮灭……换来的就是这块……随时会炸的‘铁’?”
穆拉丁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岩石般的沉重。他伸出粗粝的手指,指向暗银金属核心那点冰蓝星核。
“代价……不止于此。”他的声音冰冷,将在矿坑底部接收到的破碎意念,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
**“…吉…安娜…净…土…”**
**“…王…冠…碎…”**
**“…钥…匙…”**
大厅内一片死寂。破碎的信息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在每个人心头炸开!吉安娜的净土……那个传说中的冰霜堡垒……崩塌了?王冠……是指那顶由陈默核心铸就的冰霜王冠?碎了?钥匙……打开什么?!
“钥匙……”埃隆努斯的声音干涩,布满皱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石桌边缘,“打开那片崩塌的净土?还是……打开某个……不该打开的东西?”
“寒渊不会放弃!”穆拉丁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暗银金属随之猛地一跳,锋锐的气息让所有人汗毛倒竖!“金雳的牺牲只是斩断了它伸进来的第一根触手!但它已经‘看’到了!看到了铁炉堡!看到了……”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看到了那个孩子!”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入冰谷!那个被赐名“小穆拉丁”、瞳孔深处沉淀着星火印记的婴儿!
“育所!”布鲁诺猛地站起,巨斧已然握在手中!
***
铜须王族育所。
壁炉里的火焰依旧稳定地跳跃着,瑟银星环玩具的影子在石壁上温柔地晃动。安眠草的馨香弥漫。格瑞塔靠在摇篮边的石椅上,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驱散的疲惫和惊魂未定后的恍惚。她浑浊的眼睛望着壁炉里燃烧的木柴,昨夜那诡异的寒意和冻结的炭火,如同噩梦般反复闪现。
摇篮里,小穆拉丁睡得正香。浓密的棕色胎发贴在红润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壁炉温暖的光芒在他纯净的脸庞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格瑞塔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壁炉内部。木柴燃烧着,发出正常的噼啪声。昨夜那块瞬间覆盖死灰冰霜的瑟银木炭早已化为灰烬,混在炉灰中,似乎一切如常。
但……
格瑞塔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刻着火焰符文的护身符。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芒刺在背的不安感,始终萦绕不去。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那片阴影。空无一物。只有岩石墙壁在炉火下投下的、随着火焰跳跃而微微晃动的影子。
摇篮里,熟睡的小穆拉丁,小小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就在他蹙眉的瞬间——
阴影深处,那片空无一物的岩石墙壁上,极其细微地、如同霉菌悄然滋生般……**晕开了一小片比指甲盖还小的、近乎透明的……冰霜湿痕**!湿痕的边缘,几粒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湮灭寒意的幽蓝冰晶尘埃,正无声无息地……**析出**!
没有声音。
没有明显的寒意爆发。
只有一股极其微弱、却足以冻结灵魂活力的“死寂”,如同无形的薄雾,悄然弥漫开来,精准地……**笼罩了摇篮**!
壁炉火焰跳跃的光芒,在触及这片死寂薄雾的刹那,似乎……**黯淡凝固**了那么万分之一秒!
摇篮边悬挂的瑟银星环玩具,其清脆的叮当声,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变得沉闷、遥远!
格瑞塔昏昏欲睡的脑袋猛地一沉,一股难以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能的疲惫与冰冷瞬间攫住了她!眼皮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腰间的火焰护身符甚至来不及亮起!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意识便迅速滑向黑暗!
摇篮里,小穆拉丁小小的身体猛地绷紧!熟睡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极其清晰的痛苦!他并未醒来,但那双紧闭的眼皮下,瞳孔深处沉淀的冰蓝、赤金、土黄三色星火印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光芒!
“嗡——!!!”
一股无形的、混合着冰冷秩序、熔炉余烬与群山守护意志的狂暴冲击,以摇篮为中心,猛地向那片析出冰晶尘埃的墙壁角落**炸开**!
“嗤啦——!!!”
那片晕开的冰霜湿痕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瞬间发出刺耳的蒸发声响!刚刚析出的幽蓝冰晶尘埃在狂暴的意志冲击下瞬间湮灭!那股弥漫的死寂薄雾如同被狂风吹散,瞬间消弭!
壁炉火焰的光芒恢复了跳动!星环玩具的叮当声重新变得清脆!
格瑞塔猛地从昏沉中惊醒,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惊恐地看向角落,又看向摇篮——摇篮里的小家伙似乎被刚才自己无意识爆发的力量惊扰,正不安地扭动着小小的身体,发出细弱的、带着委屈的抽泣声。
“哦,宝贝,不哭不哭……”格瑞塔顾不上后怕,连忙俯身拍抚襁褓,试图安抚受惊的孩子。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就在刚才那场无声交锋发生的墙壁角落,那块晕开冰霜湿痕的地方……**岩石的纹理,极其细微地……改变了**。原本坚硬的岩石表面,多了一片指甲盖大小、如同被某种酸性物质缓慢腐蚀过的、**异常光滑的凹陷**。凹陷的中心,一点微尘大小的、深不见底的……**幽暗孔洞**,正无声地“凝视”着摇篮的方向。
而在壁炉里,那堆看似正常的炉灰深处。
昨夜所有燃烧过的木炭灰烬内部,都残留着无数蛛网般蔓延的、极其细微的……**灰白色冰裂纹**!
**密厅议灾铁,碎语藏星寒。**
**摇篮凝霜痕,星芒裂渊眼。**
**炉灰隐冰纹,石壁蚀孔现。**
**暖巢藏杀机,无声……噬魂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