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小丫头。”
听到熟悉的传音,姑娘愣了下。
双方对视三息,姜瀚文松开手,将姑娘挡在身后,自己独面肖福。
姑娘整个人僵住,缓缓低下头,手里圆珠消失。
众人这才看见,刚才那位被痛批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姑娘身边。
破车配破轮,众人眼中浮动着嘲弄笑意。
“喜欢评诗是吧,我这里有一首,你来评评!”姜瀚文笑眯眯道:
“听好了!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好诗!
肖福眼前一亮,被诗里的潇洒杀气镇住,嘴里重复念叨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旁边林溪柄一言不发,嘴里默念诗句,眼里泛起狂喜亮光,惊讶看着姜瀚文,双手抱拳,竖起大拇指。
除了他,焦孟德嘴里也在细细品味这首诗,眼里异彩连连。
“好霸气的诗。”
“这位公子是真人不露相啊……”
繁花似锦的赞美声中,刺耳嘶哑再起。
“小兄弟,你这诗,也就一般,比刚刚的好一点点。
不够大气,你为什么不写成一步杀十人,万里不留行?”
评价完,肖福一脸傲然,下巴高高昂起。
诗写得好吗?
当然好,好到他写不出来。
可,他为什么要承认!
与其努力自己,不如践踏他人。
听完评价,姜瀚文笑了,好一个不够大气。
如果诗都是这样改,那李白也得逊自己三分,用的着你?
人都愿意相信完美,可这世上,才华和德行,从来都不在一个频道。
这个肖福,论作诗的能力,确实不错,只是,没有半分文人该有的风骨。
心胸狭隘,敌视自己就算了。
小姑娘写的诗不好,还要嘲讽,人身攻击,这就不是简单小人,而是真的坏!
知道的,清楚他刚被书院收做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是院长,自己岂能让他好过。
就在这时,一边焦孟德重重叹口气,对台下众人道:
“诸位,老夫向来不说假话,小兄弟这首诗,一字难改,在我前半生里,无出其右。
今天的诗会,当以魁首论之。”
话音一落,肖福脸上瞬间黑下来,刚刚他还嫌弃,反过来教习就承认对方写得好,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脸吗?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肖福只得按捺住心底怨恨,脸上维持微笑。
他以为,就此罢了。
可焦孟德的话并没有说完。
“书院唯才是举,但德行在首。
大家也看到,肖福心胸狭隘,冷语伤人,书院太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人,重在有自知之明,我看,就到此为止吧。”
焦孟德朝姜瀚文同女子歉意一笑,把刚刚肖福嘲讽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
一道晴天霹雳从头抽到脚,肖福整个人僵住,脑袋一片灰白,如寒风扫过雪地。
他呆呆看着焦孟德,好像在说,你三十八度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一想着今天这个机会,自己都没去书院,肖福天塌了。
“诶,可惜啊,明明都已经被书院看上。”
“要我说,他活该,人家诗做得好,他乱评,教习大人做得对。”
……
焦孟德轻轻一拨弄,眨眼间,舆论一面倒,又都来说肖福不是。
姜瀚文背后女孩眼睛睁大,好像明悟了什么。
“教习大人,晚辈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敬德修身,求您,给个机会。”
肖福变脸如翻书,马上一副痛心疾首模样,鞠躬在焦孟德面前。
焦孟德脸带愠色,指着姜瀚文道:
“刚刚的诗,你就故意作梗,贬低好诗,这位小兄弟已经让你一次,是你自己不放手,你说,怪得了谁?”
肖福两眼通红,眼里泪水打转,朝姜瀚文拱手:
“兄台, 刚刚是我急了,还望您海涵,日后若是您也想到书院,我一定帮忙!”
“你接受他道歉吗?”姜瀚文看向自己身后姑娘,对方摇头,眼里冷漠一片,波澜不惊。
“如果赔不是有用,你说,还要律法干什么?”姜瀚文不答反问。
焦孟德不说话,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
台下众人一副看笑话神情盯着肖福,期待他要怎么处理。
怎么办?
肖福无助看向和自己一起被选上的林溪柄,对方目不斜视,没有看他一眼。
没有人帮自己,现在只有他一个。
如果这次去不成书院,自己下一次,还有机会吗?
他的名字,一旦在书院传开,还有人会要他吗?
女人、权力、钱、长生,明明刚刚这一切还在手里,现在就突然没了。
巨大的落差,如一柄锋利斧头狠狠凿在他胸口,好痛!
鼻息粗重,低头,他看见一双双嘲弄的眼睛。
“就这样吧。”说完,焦孟德转身。
“咚!”
双膝下跪,肖福脑袋叩到台面上。
“求教习您再给个机会吧。”
无人看到的眸子里,充满怨毒。
肖福咬紧牙关,你等着,老子迟早要杀了你,把你们这对亡命鸳鸯拆散,当着你的面把女的轮了。
一息,十息,百息。
耳边有人走动的声响,却听不到人说话。
肖福缓缓抬起头,只见刚刚还人挤如潮的观众,十去其九。
猛一转头看向旁边,哪还有教习的身影,再看台下,只有刚刚的狗男女还站在雪地里。
“啊,我杀了你!”肖福吼出声,拿着匕首朝姜瀚文跳下来。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姜瀚文轻轻一摆手,地上皑皑白雪化作大手,一把把肖福反扣在雪地里,大雪厚实,掩盖掉所有痕迹,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姜瀚文同女子走开,两人都没有搭理埋在雪下的肖福。
过了十息,大雪下再无一丝气息。
姜瀚文是个谨慎到胆小的,不出手则已,出手,他不会留下任何三十年河东的机会。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已经给过机会了。
“你写的诗这么好,你以前在书院待过吗?”
“书院吗?
没有,第一首是我写的,第二首不是……”
两人混入人流,闲聊这漫天风雪,也聊刚才相亲的趣事。
沿着河道,走到另一处桥,有人在卖面具,想起店里那个几年不换面具的郑芸絮,姜瀚文挑了两个质量好的买下。
大路边,太阳把地面照得湿漉漉光滑,宛如一面面圆滑镜子。
很快,走出诗会范围,分道扬镳的岔路口,两人站定。
“你要回书屋吗?”女子抬起头,眼里带着期待。
“再走走?”姜瀚文礼貌问道。
“好。”女子嫣然一笑,脸颊自然露出酒窝。
姜瀚文一愣,自己好像只是客气一下,没有真想继续,今天虽然遇见个苍蝇,但总体还是很开心的,不但学到新法术,还有全新的拳法,他想去找龚青喝两口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