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离开后的第二天,秀秀家的门铃再次被按响。
秀秀以为是弟弟田强强或者周阿姨忘了带钥匙,一边应着“来了”,一边走过去打开门。
然而,站在门外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女孩。她长得非常漂亮,眉眼精致,带着几分混血儿的立体感,神情间有些局促不安,又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直接和大胆。秀秀觉得她很熟悉!她看着秀秀,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恳切。
秀秀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她:“你好,请问你找谁?”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自我介绍,声音清脆:“秀秀姐你好,冒昧打扰了。我叫李千金,是…李哲的外甥女,也是王一诺那个混小子的双胞胎姐姐。”
秀秀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觉得这女孩的眉眼有几分熟悉,原来是王一诺的姐姐,李哲的外甥女。她连忙侧身:“原来是你,快请进。”
将李千金让进客厅,给她倒了杯水。两人坐在沙发上,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和尴尬。秀秀打量着这个女孩,她和李哲、王一诺的气质都不太一样,更活泼外放一些,但此刻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李千金捧着水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显然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秀秀,开门见山,语气带着替亲人不平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秀秀姐,我…我今天冒昧来找你,是想替我舅舅问一句…也是替我舅舅求一句。”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真诚,“你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给我舅舅一次机会吗?”
她似乎怕秀秀立刻拒绝,急忙接着说:“我舅舅他…他今年虚岁都四十一了。你可能不了解,他前面整整四十年,几乎都是在为家族活着。小时候按照家族的期望读书、成长,长大后接受家族安排的联姻,哪怕那段婚姻形同虚设,他也尽职尽责地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为家族利益奔波。他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
李千金的语气激动起来:“但是这次,为了你,他真的不一样了!我昨天看到他回去的样子,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魂一样…我听我妈说,他为了你,竟然真的在家里公然反抗爷爷和大伯的安排,明确表示要拒绝那场联姻!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事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为了自己想要的的东西,这么坚决地去反抗!”
她的眼睛微微发红,看着秀秀:“秀秀姐,我知道我舅舅这个人可能有点闷,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年纪也比你大不少,还有一堆复杂的家庭关系…但是,他对你是真心的!我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这么挣扎过…你就…就不能看在他第一次为自己争取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吗?哪怕一点点希望也好?”
李千金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充满期待又紧张地看着秀秀,仿佛她的答案决定着舅舅后半生的幸福。
秀秀安静地听着,心里并非毫无波澜。她能感受到李千金话语里的真诚,也能想象到李哲做出那样的反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代价。一个活了四十年都为别人而活的男人,第一次想要为自己争取,这份心意,沉重而真实。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温和却坚定地回望着李千金,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千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也相信,你舅舅这次是认真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清晰:“但是,感情不是感动,也不是施舍。我拒绝他,并不是因为他不够好,或者他的心意不够真。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的认真,我才更不能轻易答应。”
“他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差异太大了。即使他此刻为我反抗了家族,但那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未来可能持续不断的压力和拉扯,是我们都无法忽视的。我经历过一段筋疲力尽的婚姻,现在我只想简单、平静、完全由自己掌控的生活。我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要考学,要抚养孩子。我无法再投入到另一段需要耗费巨大心力去应对复杂家庭关系的感情里。”
秀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清醒和决绝:“让你舅舅去完成他的责任吧。那才是他熟悉且应该存在的轨道。而我,也有我自己必须要走的路。我们…就这样,做彼此尊重的朋友,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李千金看着秀秀平静却坚定的眼神,知道再多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她的心意了。她眼底的光彩黯淡下去,失望地低下头,喃喃道:“可是…舅舅他真的很难过…”
秀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安慰一个妹妹:“时间会治愈一切的。他会的,我们都会的。”
送走失落的李千金,秀秀关上门,靠在门背上,轻轻叹了口气。李哲的心意和她的人生方向,就像两条平行线,或许曾经无限靠近,但终究,各有各的轨迹,无法强行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