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边的白杨树叶被海风掀得哗哗作响,付少宇背着手站在旗杆下,看着王猛、张强等几个教官围过来,眉头微蹙。
“第一把火已经烧透了,”他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操场入口,“接下来这把,得烧得更猛点。”
王猛搓了搓手:“付哥,您想怎么练?这群小子骨头硬,普通的体能训练怕是镇不住。”
“那就往死里练。”付少宇的声音冷了几分,“五公里越野加负重,接着是四百米障碍往返跑,最后是俯卧撑和蛙跳,一套下来,我要他们连站都站不稳,把早饭全吐出来才罢休。”
张强愣了一下:“这么狠?他们昨天饿了一天,今天刚吃点东西……”
“就是要趁现在。”付少宇打断他,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们现在心里那点傲气还没彻底打散,觉得自己有点本事,不服管。得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力竭’,什么叫‘无能为力’,把那点可怜的尊严彻底砸烂。”
他顿了顿,语气里闪过一丝犹豫,却很快被坚定取代:“我知道这有点极端,他们还是半大孩子。但响鼓必须用重锤,不破不立。不把他们从‘天之骄子’的梦里敲醒,他们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敬畏,什么叫担当。”
教官们对视一眼,没再反驳。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们早就见识了付少宇的手段——看似痞气,实则心思缜密,对“度”的把握精准得可怕。
“明白了。”王猛点头,“我们这就去准备负重背心和器材。”
付少宇嗯了一声,目光望向远处的海平面。阳光刺眼,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他不是没动摇过,毕竟这些孩子最大的也才十八岁,正是叛逆又敏感的年纪。但他更清楚,这群部队干部子女,从小听着“保家卫国”的故事长大,却被父辈的光环护得太好,反而忘了这份光环背后的重量。
不把他们逼到绝境,他们永远不会明白,那些看似枯燥的训练,那些严苛的纪律,不是束缚,而是保护——保护自己,也保护身后的人。
“来了。”张强低声提醒。
操场入口处,十几个少年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一个个低着头,没了之前的嚣张,却也透着股不情愿的倔强。赵小天走在最前面,拳头攥得死紧,显然还在为刚才的比试失利憋着气。
付少宇转过身,脸上的犹豫瞬间褪去,又挂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哟,舍得来了?还以为你们要在食堂待到天黑。”
没人接话。少年们站成歪歪扭扭的队列,眼神躲闪。
“看来刚才的比试还没让你们长记性。”付少宇的声音陡然提高,“都给我听好了!接下来是体能训练,五公里越野,负重二十公斤,限时二十五分钟!超时的,加罚十圈操场!”
“什么?”赵小天猛地抬头,“二十公斤?我们昨天……”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付少宇冷冷地打断,“不想练?可以,现在就滚蛋,回去告诉你爸,你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也别指望继承什么衣钵。”
这话再次戳中了赵小天的痛处,他死死咬着牙,没再说话。
“拿装备!”付少宇一声令下,教官们抬来一堆负重背心。
少年们不情不愿地穿上,二十公斤的重量压在身上,有人踉跄了一下。肖雅脸色发白,她从小没受过这种苦,刚穿上就觉得肩膀生疼。
“出发!”
随着付少宇的口令,少年们闷头往前冲。起初还有人想较劲,试图冲到前面,可没过多久,负重的压力就显现出来——呼吸越来越粗重,双腿像灌了铅,肩膀被背带勒得生疼。
付少宇骑着自行车跟在旁边,手里拿着计时器,时不时开口嘲讽:“就这?平时在家是不是连瓶盖都拧不开?”“肖雅,你那是跑步还是散步?追星的时候可不是这速度!”
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少年们身上,他们咬着牙,硬是没停下脚步。
五公里跑完,几乎所有人都累得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人扶着树开始干呕。
“别停!”付少宇的声音再次响起,“四百米障碍,往返三次!现在开始!”
“我们……我们跑不动了……”戴眼镜的少年扶着膝盖,脸色惨白。
“跑不动也得跑!”付少宇眼神冰冷,“你们爸妈在边境线巡逻的时候,敌人会因为他们跑不动就停下吗?”
这句话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少年们对视一眼,没人再抱怨,拖着灌铅的腿,走向障碍场。
翻越矮墙时,赵小天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手肘擦出一大块血,他咬着牙爬起来,继续往前冲;肖雅爬绳网时体力不支,掉下来两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抓住绳子,一点一点往上挪;其他人也都是一身泥一身汗,却没人说“放弃”。
当最后一个人完成障碍往返时,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少年们瘫在地上,像一摊烂泥,有的直接吐了出来,早饭混着酸水,狼狈不堪。
“俯卧撑,一百个。”付少宇站在他们面前,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做不完的,今天晚饭也别吃了。”
少年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手臂抖得像筛糠,刚撑起来就重重摔回地上。赵小天红着眼,吼了一声,硬是撑着做完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付少宇看着他们,眼神里没有丝毫动容。他知道,此刻的心疼就是对他们最大的纵容。他要的不是他们的体力透支,而是让他们在极致的疲惫里,看清自己——看清自己的脆弱,也看清自己那股不肯认输的韧劲。
一百个俯卧撑做完,没人能再站起来。操场上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偶尔的干呕声。少年们躺在地上,望着刺眼的太阳,眼泪混着汗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他们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不是饿肚子的委屈,不是比试失利的难堪,而是拼尽全力后,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无力感。那点所谓的“尊严”,在绝对的疲惫面前,碎得像地上的灰尘。
付少宇站在他们中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放低了些:
“现在知道了?你们那点叛逆,那点傲气,在真正的苦难面前,一文不值。”
“但你们也该记住现在的感觉——记住你们刚才是怎么摔了又爬起来,怎么哭着也要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
“这股劲,才是你们该有的样子。”
付少宇看着他们,心里一狠,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