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钱了，钱都给花完了。”他无力地说。
陈施欢撑着膝盖站起来：“那没得聊了，你自生自灭吧，替我给你舅舅道声好。”
不行!
“别走，钱我会想办法的。”
陈施欢歪头，眼微眯：“你的办法该不会是抢别人的钱来还吧？”
混混头子被她说中，喉咙像是被什么哽咽住。
“你再这样做，不说市长，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混混头子全身软绵瘫在地上，他不过是一个初中生，哪去搞那么多钱。
人啊，别人白给的钱怎么都不嫌多，吐回去的时候就宛如割肉。
陈施欢不再给他任何眼神，怎么还，什么时候还，那是他和张立的事。
刚刚她和张立说话声音不大，季许执和张强没听清。
陈施欢走过去揪揪季许执的尾巴：“要再踢两下吗？”
混混头子：他都这样了还踢!到底谁才是反派啊？!
季许执摇头，他不喜欢这群人，想离他们远点，他也不喜欢陈施欢离他们太近。
“那我们走吧。”
她想起来张强：“你把你哥拖回去吧，别着凉了，明天还要上课。”
视线往下。
“药效应该还有半个小时，你……”
混混头子接话：“没事，我们躺躺就好了，欣赏一下月色。”
张强：他们聊了什么，怎么几句话被训成这样了？
陈施欢和季许执原路返回。
市长什么的当然是骗混混头子的，上一世偶然接触过一次市长，是一个和蔼亲切公正无私的人，碰巧他也姓季，她就拿来用了。
她赌混混头子不会去问，问了也问不出什么。
照例是季许执走前面，陈施欢走后面。
来时走过一遍，陈施欢没有那么害怕了。
“今天说带你出来看萤火虫的，没看到你会不会生气？”
季许执习惯性摇了摇头，想到陈施欢走后面，他又戴着恐龙帽子她可能看不到，于是又补了一句：“不会。”
因为这个季节本来就不会有萤火虫。
“可是，我都答应你了，言而无信的人你不讨厌吗？”
季许执感觉到身后的尾巴被轻轻拽了拽。
他有些沉默，言而有信的人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几个，言而无信倒是一大堆，这没什么稀奇的。
“你看……”陈施欢越过他，挤到他面前，想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
可手还没伸出去，身体先条件反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好像踩到一团软软的东西，而且她把这团东西踩爆浆了……
是什么东西，她不敢细想，也不敢乱动，僵直在原地。
看什么？
季许执疑惑看着陈施欢石化在当场。
陈施欢牙齿都在发颤：“你看看我踩到什么了？”
她极慢极慢移开脚，上半身僵硬没动，眼都不敢眨。
季许执低头仔细辨认那一团踩扁的不明物，好一会才回答：“是虫子。”
“……什么……虫啊？”
其实心死一大半了，这里还会有什么虫子，什么虫子会爆浆啊？!!
她整个人都开始轻微颤抖，仿佛毛毛虫不是被她踩在脚底，而是一窝蜂涌了上来，那些丑陋恶心的不断蠕动的虫子顺着脚底缓慢爬上她的身体每个角落。
可能在小腿上，背上，甚至会爬上她的脸。
“毛毛虫。你是不是很害怕？”
季许执注意到她的异常，猜测她可能是害怕毛毛虫。
虽然答案早有预料，但被告知的那一刻，陈施欢只觉得两眼一黑要晕过去了。
“小执，拜托你件事，可不可以……”陈施欢觉得非常难以启齿，但没有别的办法：“可不可以背我回去？”
鞋她不想要了，她也不想赌前面还会不会有毛毛虫，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并且不触碰地面。
“好。”他答应得很干脆，并且在陈施欢面前半蹲下身。
陈施欢甩开两只鞋，扑到季许执背上。
“走快点好吗？”
季许执没想到陈施欢这么轻，他毫不费力可以背起她，他听到肩膀传来的声音嗡嗡的，带着点哭腔。
当即加快脚步，却走得很稳。
季许执的衣服很暖和，柔软亲肤，陈施欢趴在他的背上，舒服得想睡觉，还想问他的衣服是什么材料做的，她想做床被子。
走了一会，渐渐心头的恐惧害怕消散了一些。
陈施欢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放开一只手，摊开是一支玻璃瓶里面装着五六只萤火虫。
剔透的玻璃瓶宛如一方梦幻的水晶天地，几只萤火虫在其中翩然飞舞，它们闪烁的微光，恰似夜空中遗落的繁星，盈盈流转，为这小小的空间添了一抹空灵而浪漫的色彩。
“季许执，我们是好朋友，我说到做到。”
季许执看见瓶中盈盈亮光，耳边是陈施欢的庄重的承诺。
说到做到，这四个字太难太难。
而陈施欢真的做到了，她在萤火虫不会出现的季节，捕捉了一瓶萤火虫给他。
季许执在很多年后都会想起，在贫瘠的山村，狭窄的田间小路里，有人在早春送了他一瓶萤火虫，只因为她说过要带他看萤火虫。
“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
见季许执喜欢，陈施欢也发自内心的开心。
因为季许执，她得到太多上辈子小时候没有得到的东西。
最开始她靠谎称是季许执的好朋友，骗取了徐姨的关爱，给了她尊重，也因为季许执，冬天不再寒冷，有了上辈子她从来没穿过的羽绒服，后来又因为季许执她现在还可以学钢琴。
就连季许执送她的机器小狗都比她的萤火虫好几万倍。
她欠季许执太多，她只能一点一点还。
“把萤火虫放了吧，在瓶子里的样子我看过了，我想看看它们飞在空中的样子。”
季许执清朗的嗓音响起。
陈施欢打开瓶塞，萤火虫们四处碰壁摸索了一会，几只萤火虫迫不及待地振翅而出。
它们闪烁着微弱的光，如同一颗颗流星，划过夜色，瞬间点亮了这片寂静的小天地。黑暗中，那点点微光越飞越远，与漫天繁星融为一体。
季许执停下脚步，一直目送它们消失在视线中。
“瓶子留给我当做纪念吧。”
陈施欢想：季许执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人如此，对物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