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斩出的瞬间,整个世界彻底失声。
竹林的风死了。
月光僵在半空。
所有人的心跳,在这一刻,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强行按下了暂停。
晓月桐伸出的手指,就那么悬停在那片绝对静止的领域之前。
他的指尖,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绝。
不。
那不是隔绝。
晓月桐的金瞳骤然收缩。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指尖蕴含的、足以洞穿山峦的恐怖劲力,并非被抵挡,而是被……吞噬了。
像一滴墨落入澄澈的湖水,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就那么被温柔地化解、消融,成为了那片浩瀚宁静的一部分。
这不是力量的碰撞。
甚至不是技巧的较量。
这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境界碾压。
晓月桐的唇角,一点点向上勾起。
那是一个发自灵魂深处,不带半分虚假的笑容。
是欣慰。
是认可。
是看到自己亲手浇灌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绽放出惊世花朵的狂喜。
“这就是……”
“通透世界啊,义勇先生。”
他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动作从容,没有丝毫的勉强与不甘。
仿佛这本就是唯一的,也是最正确的结局。
然后,他说。
“我输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在死寂的月夜下,如同一道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轰!
“什……什么?!”
不死川实弥整个人像被电击般从泥里弹起,完全不顾浑身撕裂般的剧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那个怪物……他说什么?!”
“他认输了?!”
“我、我、我幻听了吗?!”善逸的哭声戛然而止,鼻涕泡还挂在脸上,整个人都傻了,“桐前辈他……他说他输了?!”
“猪突猛进……”伊之助歪着头,破碎的猪头面具下,那双眼睛写满了最原始的困惑。
老大……输了?
怎么会?
在场的所有人,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全程碾压,将他们所有人视作玩物的银发魔王。
那个仅用一根手指,就将众柱尊严彻底击碎的恐怖存在。
竟然……
认输了?
“阿弥陀佛……”
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汹涌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
但这一次,泪水中没有悲悯,只有纯粹的、滚烫的欣慰。
“义勇……你终于……”
岩柱哽咽着,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全场的中心,富冈义勇依旧维持着挥刀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看着自己的刀。
刀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一刀的禅意。
平静。
纯粹。
再无半分杂念与迷惘。
“我……”
“做到了?”
水柱的声音艰涩,带着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虚幻感。
“不。”
晓月桐走到他身前,手掌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
“不是你做到了。”
“而是你,本就该如此。”
他的金色瞳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你没有打破什么壁垒,义勇先生。”
“你只是终于,走出了那个自己为自己打造的、名为‘自卑’的囚笼。”
“恭喜。”
“你叩开了那扇门。”
富冈义勇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最终,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喂喂喂!开什么玩笑!”
宇髄天元猛地跳了起来,独眼中闪烁着爆炸般的兴奋光芒!
“所以说,义勇这家伙,是真的!真的逼那个怪物收回了手指?!”
“这他妈也太华丽了吧?!”
“……虽然极度不爽。”
伊黑小芭内扶着自己的日轮刀,挣扎着站直身体。
蛇柱那双异色的眸子,无比复杂地看向富冈义勇。
“但你这家伙……确实做到了我们所有人都没能做到的事。”
“混蛋。”
“义勇先生好厉害!”
甘露寺蜜璃激动得满脸通红,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那个……那个叫‘通透世界’的境界!我也好想学啊!”
“你?”不死川实弥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你那塞满樱饼的脑袋,装得下那么玄乎的东西?”
“呜!实弥你又欺负人!”
眼看气氛即将跑偏,晓月桐一声轻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诸位。”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的心头都是一凛。
“义勇先生的突破,仅仅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
他的视线,如刀锋般,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轮到你们了。”
刚刚回暖的空气,再一次冰封。
“等……等一下!”善逸亡魂皆冒地举起手,“我们也要像义勇先生那样,被你用一根手指……不不不,求您了!我会死的!真的会死成一摊烂泥的!”
“闭上你的鸟嘴,黄毛!”
不死川实弥一脚将善逸踹了个跟头。
他扭过头,死死盯着晓月桐,猩红的眼眸里,战意如同炼狱之火般熊熊燃烧!
“来啊!桐!”
“老子倒要看看,你他妈到底能不能让我也开窍!”
“哦?”
晓月桐眉峰一挑。
“不死川先生,你确定?”
“刚才的教训,还不够让你清醒吗?”
“少废话!”风柱扭动着脖子,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老子这辈子,就不知道‘认输’两个字怎么写!”
“很好。”
晓月-桐笑了。
笑得无比灿烂。
他向前踏出一步,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气场,再度君临全场!
“那就……”
“让我看看,风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然而,就在新一轮的屠杀即将上演的前一刻——
“等一下。”
悲鸣屿行冥那如山岳般的声音响起。
岩柱庞大的身躯,不动声色地横在了晓月桐与不死川实弥之间。
“师父?”晓月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桐。”
悲鸣屿行冥转过身,那双盲眼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子。
“你的‘道’,是‘破碎’。”
“你已经用最极致的破碎,为义勇砸开了心牢,做得很好。”
岩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人无法理解的温柔。
“但接下来,是‘锻造’的时刻。”
“让为师来吧。”
晓月桐怔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体力的消耗倒是其次。
他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打破旧我,只是第一步。
如何在新生的废墟上,铸就更坚固的魂,需要的是另一种力量。
是岩石的沉稳与坚韧。
“师父说的是。”晓月桐缓缓点头,向后退开。
他将整个舞台,心甘情愿地让给了这位世间最强的男人。
“那么,诸位。”
悲鸣屿行冥环视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众人,月光在他的泪痕上闪烁。
“接下来,由老朽,陪你们走完这地狱的最后一程。”
“悲鸣屿先生……”炭治郎用刀支撑着身体,眼中满是敬畏与决然,“请……请多指教!”
“很好的眼神。”
悲鸣屿行冥微微颔首。
“那么……”
他的双手,缓缓握住了腰间那冰冷的流星锤与斧刃。
“都过来吧。”
“让我看看你们所有人的觉悟!”
竹林深处。
银发的青年静静倚靠着竹干,金色的瞳孔,注视着那即将展开的新一轮试炼。
在他的身旁。
富冈义勇缓缓坐下,将那柄仿佛获得新生的日轮刀,横放在自己的膝上。
“桐。”
水柱忽然开口。
“嗯?”
“……谢谢。”
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
晓月桐转过头,看着这个终于撕碎了内心枷锁的男人。
笑了。
“不用客气,义勇先生。”
“这是交易。”
他的视线,越过眼前的战场,投向那片深邃无垠的夜空。
“我救你们的现在。”
“你们,救所有人的未来。”
风,再次吹过竹林,发出飒飒的声响。
月光如水,洒在每一个不屈的灵魂之上。
这一夜。
注定无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