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道长的手指哆哆嗦嗦，好几次都解不开道袍上那繁复的盘扣。
这件他穿了数百年的道袍，今天却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一样。
吴道子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也不催促，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周围跪着的天圣仙门弟子们，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们不敢看，却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去瞥。他们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掌门，此刻正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剥下自己的尊严。
这一幕带来的冲击，比之前陈晓峰的威压更加具体，更加让人感到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寒意。
终于，玄一道长撕拉一声，干脆用蛮力扯断了几个盘扣，总算是把那件华贵的云纹金丝道袍从身上脱了下来。
玄一道长双手捧着道袍，就像捧着一具尸体，想要递给吴道子。
吴道子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扔了。
玄一道长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扔了？
这可是用千年冰蚕丝和星辰金线织成的上品仙器，水火不侵，尘埃不染，本身就是一件至宝。就这么……扔了？
玄一道长的心在滴血。
怎么？
舍不得？
吴道子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玄一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不！
不舍得！
属下这就扔！
玄一道长一个激灵，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慌忙把道袍扔在了地上。
那件曾经一尘不染的华美道袍，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沾染了灰尘。
去，换身下人穿的衣服。
现在。
吴道子命令道。
玄一道长哪里敢说个不字。
玄一道长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在山顶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玄一道长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个外门执事的身上。
那个执事吓得浑身一哆嗦。
你，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玄一道长现在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活命要紧。
那个执事哪敢不从，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身上那件最普通的灰色布袍给脱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玄一道长胡乱地把那件还带着别人体温的粗布袍子套在身上。
衣服又短又小，穿在他身上显得不伦不类，滑稽至极。
曾经威严的仙门掌门，现在看起来，比一个杂役还不如。
吴道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刚刚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吴道子伸出手：东西呢？
玄一道长不敢再有任何耽搁，连忙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将三样东西取了出来。
一枚记录着天圣仙门上下所有人事信息的玉简，一串古朴的、闪烁着禁制光芒的钥匙，还有一块控制着整个宗门护山大阵的阵法中枢玉盘。
这三样东西，是天圣仙门的命脉。
吴道子接过东西，神念只是随意一扫，便将所有信息了然于胸。
吴道子掂了掂那串宝库钥匙，又看了一眼阵法玉盘，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很好。现在，召集所有长老和核心弟子，到天圣殿集合。
是，是！玄一道长点头哈腰，立刻转身，对着身后一个还处于呆滞状态的传功长老吼道，还愣着干什么！
没听到大总管的命令吗？
立刻传讯，所有长老、真传弟子，一刻钟之内，全部到天圣殿集合！
谁敢迟到，后果自负！
那传功长老被他一吼，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跑去传令了。
一刻钟后，天圣仙门的主殿，天圣殿内。
数百名天圣仙门的长老和核心弟子聚集在此，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已经听说了山门前发生的事情，也看到了他们曾经的掌门玄一道长，此刻正穿着一身不合体的下人衣服，像个奴才一样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个黑袍老者的身后。
吴道子站在大殿中央，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他的目光不锐利，却让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里里外外被看了个透彻。
从今天起，天圣仙门，不复存在。
吴道子的第一句话，就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这个地方，现在归我的主人所有。
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宣誓效忠我的主人，成为主人麾下的奴仆。
你们的修为、能力，会被重新评估，分配到不同的岗位上。
做得好，有赏。做得不好，或者有异心，下场只有一个。
吴道子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那就是死。
第二，现在就可以站出来，我成全你们，给你们一个痛快。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吴道子这番简单粗暴的话给镇住了。
没有安抚，没有拉拢，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和命令。
就在这时，一个脾气火爆的执法长老忍不住了。他站了出来，此人乃是金仙中期的修为，在宗门内地位仅次于玄一，一向说一不二。
阁下未免太霸道了！
我天圣仙门传承数十万年，岂是你说灭就灭的？
我等修士，修的是逆天之道，求的是逍遥自在，岂能为人奴仆！
士可杀，不可辱！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一些年轻的核心弟子听得热血沸腾，脸上也露出了不忿之色。
玄一在吴道子身后，看到这一幕，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玄一想开口阻止，却被吴道子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吴道子看着那个站出来的执法长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说完了？
说完了！
有种你就杀了我们所有人！
我天圣仙门没有孬种！
执法长老梗着脖子吼道。
很好，有骨气。
吴道子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赞许他。
然后，他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吴道子已经回到了原地，仿佛从来没有动过。
而那个执法长老，还保持着慷慨激昂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下一秒，一阵风吹过。
那个金仙中期的执法长老，连同他的仙器、道袍，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捧飞灰，飘散在了空气中。
没有惨叫，没有爆炸，没有能量波动。
就这么……没了。
一个金仙中期的强者，就这么被抹去了。
大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刚刚还觉得热血沸tering的弟子，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僵了。
这是什么手段？这是什么实力？
他们甚至没看懂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吴道子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再次扫向众人。
还有谁有骨气？
扑通！
扑通！
扑通！
大殿内，下跪的声音此起彼伏。之前还站着的那些长老和弟子，此刻争先恐后地跪了下来，一个个把头磕在地上，身体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
我等愿意效忠主人！
我等愿意为奴为仆，万死不辞！
请大总管开恩！
请大总管开恩！
再也没有人敢提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了。
在绝对的、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骨气和尊严，都显得那么可笑和不自量力。
站在吴道子身后的玄一，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心中对吴道子的恐惧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之前的选择。
跟刚才那个化成灰的执法长老比起来，自己只是脱了件衣服，简直是天大的幸运。
吴道子看着跪了一地的人，面无表情地对玄一说道：你，带路。
去宝库。
是！
是！
大总管这边请！
玄一卑躬屈膝地在前面引路，带着吴道子，朝着天圣仙门存放了数十万年资源的宗门宝库走去。那里，是天圣仙门真正的根基所在。
玄一知道，从今天起，这一切，都将改姓陈了。
天圣仙门最深处，也是仙气最浓郁的主峰之巅，那座原本只有掌门才有资格居住的天圣殿”，如今已经挂上了临渊行宫的牌匾。
宫殿内，陈晓峰正半躺在一张由万年温玉打造的软榻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萧清清跪坐在陈晓峰身侧，正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晶莹剔透的仙果，将鲜嫩的果肉送到陈晓峰嘴边。
玉玲珑则在陈晓峰身后，用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力道适中地为陈晓峰揉捏着肩膀。
两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子，如今做起这些侍奉人的活计，非但没有丝毫的屈辱，反而充满了荣幸和满足。
能如此近距离地侍奉这位神一般的男人，是她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福分。
主人，这紫晶仙提是妾身以前的私人珍藏，三千年才结一次果，您尝尝看。
萧清清柔声说道，眼中满是崇拜和爱慕。
陈晓峰张嘴吃下果肉，一股清甜甘冽的汁液在口中爆开，化作精纯的仙灵之气，滋养着四肢百骸。
味道不错，但也就那样。
陈晓峰感觉有些无聊。
征服这个天圣仙门，太简单了，简单到让陈晓峰提不起任何兴趣。
就像一个成年人，随手捏死了一只蚂蚁，不会有任何成就感。
陈晓峰本来以为飞升到仙界，能找到一些乐子，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东胜仙域，也这么不堪一击。
看来，得找点新目标了。
陈晓峰一边享受着玉玲珑的按摩，一边懒洋洋地开口问道：你们两个，跟我说说，这仙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大点地方？
最强的也就是玄一那种货色？
听到主人的问话，萧清清和玉玲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
玉玲珑停下手中的动作，恭敬地回答道：回主人，我们所在的这里，只是仙界最偏僻、最贫瘠的一块碎片，名为东胜仙域。
至于仙界的真正样貌，我们……我们其实也不太清楚。
不清楚？
陈晓峰眉毛一挑。
萧清清连忙补充道：主人，我们虽然是仙人，但根据宗门最古老的典籍记载，所谓的仙人，其实……其实只是神的仆从而已。
神？
陈晓峰来了点兴趣，继续说。
玉玲珑定了定神，将她从古籍中看到的一些零星记载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典籍上说，很久很久以前，仙界是神明居住的地方。
但不知为何，神明越来越稀少。
后来，一位无上的神王，为了延续自己的种族，也或许是为了排解寂寞，便开辟了无数个像我们以前所在的修真界那样的世界。
神王让修真界的人通过修炼，飞升到仙界，脱胎换骨，成为仙人。
其目的，就是筛选出其中最优秀的，有机会能点燃神火，成为新的神明，作为神族的补充。
所以，我们这些所谓的仙人，本质上，只是神明圈养的预备役。
而整个仙界，据说也分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仙域，我们所在的东胜仙域，只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就像是海边的一粒沙子。
陈晓峰听明白了。
有点意思。
所以，这里就是一个大型养殖场，你们都是养殖场里的鱼，等着被挑选。
而我，就是一条不请自来的鲨鱼。
陈晓峰的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宇宙之大，弱肉强食，本就是最根本的法则。
那要怎么离开这个养殖场？
陈晓峰又问。
七星宫！
萧清清和玉玲珑异口同声地说道。
萧清清解释道：主人，在东胜仙域的边界，有一座名为七星宫的神秘宫殿。
传说那是神王留下的考验，只有通过七星宫的七重试炼，才能获得离开东胜仙域，前往更广阔仙域的资格。
无数年来，我们东胜仙域有无数惊才绝艳的仙人前辈，都去挑战过七星宫，但……但没有一个回来的。
没有一个回来？
是的，主人。
玉玲珑的脸色有些发白，要么就是死在了试炼中，要么就是通过试炼离开了。
但数十万年来，从未听说有谁成功过。
陈晓忿笑了。
试炼？
那是给你们这些‘鱼’设置的龙门。
对我来说，规则是用来打破的。
陈晓峰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层次，远远凌驾于这个仙域的法则之上。
所谓的七星宫，对他而言，恐怕也就是一个稍微结实点的门而已。
陈晓峰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这个小池塘太浅了，养不住自己。
陈晓峰要去看看外面真正的大海。
陈晓峰看着眼前这两个战战兢兢，却又对他充满了无限崇拜的绝色尤物，心中一动。
从今天起，这个东胜仙域，就交给你们两个管理了。
啊？
萧清清和玉玲珑同时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主……主人，您说什么？
萧清清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说，这个仙域，以后就是你们的地盘了。
陈晓峰说得轻描淡写，就像是随手赏了两个仆人一件不好玩的玩具。
你们替我管着这里。
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是想当女王也好，还是想把这里建成你们的后花园也罢，都随你们。吴道子会留下来帮你们。
幸福来得太突然，萧清清和玉玲珑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她们……她们昨天还是准备献给掌门，用来平息陈晓峰怒火的祭品。
今天，她们就成了整个东胜仙域的统治者？
这……这是何等的恩赐！
两人反应过来后，激动得浑身颤抖，立刻从软榻上滑下，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
谢主人天恩！
妾身……妾身定不负主人所托！
她们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和激动了。
她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磕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心中那快要满溢出来的情绪。
陈晓忿看着她们的样子，摆了摆手。
行了，起来吧。
陈晓峰从软榻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给你们找了点事做，我也该去办我自己的事了。
陈晓峰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天际，仿佛穿透了宫殿的阻碍，看到了这个仙域的边界。
带我去看看，你们说的那个七星宫。
是，主人！
萧清清和玉玲珑连忙起身，一左一右，恭敬地跟在陈晓峰身后。
萧清清和玉玲珑她们知道，主人这是要去挑战那个数十万年来无人能通过的传说之地了。
但她们心中没有丝毫的担忧，只有无限的期待和自豪。
因为自己她们的主人，是无所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