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后院的温泉冒着氤氲热气,将夜色晕染得朦胧。聂怀桑摇着扇子站在廊下,望着池子里嬉闹的一群人,笑道:“还是泽芜君细心,竟提前打听好这处温泉客栈。奔波数日,泡一泡倒真是解乏。”
蓝曦臣站在他身侧,月光落在他素白的衣袍上,泛起柔和的光泽:“也是恰巧听闻。此处温泉水有安神之效,正好让大家松快些。”
池子里,魏无羡正掬着水往蓝忘机身上泼,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按住手腕。“蓝湛你看,这水里好像有星星!”他指着水面折射的月光,笑得眉眼弯弯。蓝忘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是月光。”
“都一样都一样,”魏无羡反手握住他的手按在水里,掌心相贴的地方暖意融融,“你看景仪他们,比咱们还疯。”
不远处,蓝景仪正和金凌比憋气,两人脑袋扎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差点打湿旁边整理发带的蓝思追。江念卿坐在池边的石阶上,只把脚伸进温水里,看蓝思追被水花溅到,忍不住递过块干净的帕子:“小心些,别着凉了。”
蓝思追接过帕子笑了笑,刚要说话,就见金凌从水里探出头,抹了把脸道:“蓝景仪你耍赖!明明是我憋得更久!”蓝景仪立刻反驳:“谁耍赖了?是你自己先抬头的!”两人吵吵嚷嚷,倒让这温泉池添了几分烟火气。
江澄在另一处僻静的汤池里,背靠着光滑的石壁,手里还拿着那只酒葫芦。温宁端着两碟点心走过来,在池边坐下:“江宗主,尝尝这个,客栈的桂花糕做得不错。”
江澄瞥了一眼,没伸手,却也没拒绝。温宁便把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轻声道:“刚才见含光君把剑谱还您了?”
“嗯。”江澄应了一声,拿起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甜香漫开时,忽然想起那扉页上的批注。他没问是谁写的,却莫名觉得心里那块积了多年的冰,好像化了些。
“温宁,”他忽然开口,声音被水汽裹得有些闷,“你说……当年莲花坞的那些孩子,要是还在,是不是也该像景仪他们这样大了?”
温宁的动作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黯然,随即轻声道:“会的。他们若是在,定也会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
夜色渐浓,温泉的热气混着桂花香飘散开。蓝曦臣不知何时坐到了聂怀桑身边,手里拿着支玉笛,指尖轻轻拂过笛孔。“怀桑,”他忽然道,“当年你大哥之事,当真全忘了?”
聂怀桑扇扇子的手停了停,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泽芜君说笑了,都过去这么久,记不清了。再说,如今这般安稳,何必再提那些不快?”
蓝曦臣望着他,没再追问,只是拿起玉笛吹奏起来。笛声清越,像月光淌过水面,又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怅惘。池子里的喧闹渐渐停了,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肩头,静静听着,忽然低声道:“蓝湛,这曲子好熟悉。”
蓝忘机点头:“是大哥新谱的,说叫《归安》。”
“归安……”魏无羡重复着这两个字,笑了,“是说我们回家了吗?”
“嗯,快了。”蓝忘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辩的笃定。
江念卿披着外袍坐在廊下,看蓝思追从池子里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她递过早就备好的干毛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尖,烫得像温泉水。“小心着凉。”她低声说,脸颊有些发烫。
蓝思追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忽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过来:“这个,给你。”是枚用杏核雕成的小玩意,细细看去,竟是只展翅的蝴蝶,翅膀上还刻着细碎的花纹。
“在杏林捡的杏核,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月色。江念卿接过来,指尖触到杏核温润的质感,心里忽然暖融融的。
夜深时,众人各自回房歇息。魏无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戳了戳身边的蓝忘机:“蓝湛,你说江澄会不会真的喝了那汤?”
蓝忘机睁开眼,月光从窗缝里溜进来,照亮他眼底的笑意:“会的。”
与此同时,江澄房间的桌上,那碗莲藕排骨汤还冒着热气。他坐在桌前,看着汤里浮着的莲子,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魏无羡总爱抢他碗里的排骨,母亲总说“阿澄让着点你师弟”。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温热的汤滑入喉咙,竟和记忆里的味道,有七分相似。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透过窗棂落在汤碗上,漾起细碎的光。或许是温泉暖了身子,或许是这月色太温柔,江澄放下勺子时,嘴角竟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夜渐渐沉了,客栈里静悄悄的,只有月光在每个房间里流淌。明天再行一日,便能到云深不知处了。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旧痕,好像都在这一路的闲谈与暖意里,渐渐被抚平。而新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