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第一声蝉鸣,是在某个闷热的午后响起的。那蝉声从后山的枫树林里钻出来,拖着长长的调子,一下子就把云深不知处的夏天喊醒了。莲塘里的荷叶已长得比人高,层层叠叠的绿伞下,藏着星星点点的花苞,像被藏起来的胭脂盒。
“魏前辈!蝉!”蓝景仪举着相机冲进院子,镜头还对着树梢,“我拍到了!你看这蝉蜕,还挂在树枝上呢!”他手里捏着个透明的蝉蜕,翅脉清晰得像片薄纱。
魏无羡正和蓝忘机在廊下编竹篮,准备采莲时用。闻言抬头看了眼树梢,笑着打趣:“小心被它的同伴听见,晚上吵得你睡不着。”
蓝忘机手里的竹篾灵巧地翻飞,不多时就编出个精致的篮底。“莲子快熟了,”他把竹篮递到魏无羡面前,“明天可以摘些嫩的,做莲子羹。”
江念卿抱着个青瓷小碗跑过来,碗里盛着刚剥好的嫩莲子。“思追哥哥剥的,可甜了!”她踮起脚,把碗往蓝忘机面前送,鼻尖上沾着点莲心的青汁。
蓝思追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封信:“魏前辈,邮差刚送来的,是温宁先生从南疆寄来的。”
信封上盖着南疆的邮戳,还沾着片干枯的凤凰花瓣。魏无羡拆开信,温宁的字迹依旧工整:“南疆的凤凰花开得正好,想起云深的莲塘该是热闹的时候了。寄了些晒干的凤凰花,可入药,也可做香囊……”
信里还夹着片压平的凤凰花,红得像团小火苗。江念卿好奇地凑过来:“这花红红的,像不像过年的爆竹?”
“像。”魏无羡把花瓣递给她,“可以做成香囊,挂在你的小衣襟上。”
江澄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从莲花坞带来的莲蓬。“念卿说想吃新鲜莲子,”他把食盒往桌上一放,“顺便给你们带些,比云深的早熟几天。”
蓝景仪立刻凑过去,拿起个莲蓬就剥:“还是江宗主懂我们!”话没说完,就被莲心的苦味呛得皱眉,惹得众人发笑。
午后的阳光透过荷叶的缝隙,在塘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魏无羡和蓝忘机坐在竹椅上,分看温宁的信。信里说南疆的孩子们已经学会了种莲藕,还说温氏的旁支在那边过得安稳,字里行间都是平和的暖意。
“温宁这性子,倒是越来越像个庄稼人了。”魏无羡笑着把信折好,“不过这样挺好,踏实。”
蓝忘机点头,从袖中取出个小布包,里面是用去年的莲蓬杆雕的小船,船上还站着两个小人,一个白衣,一个黑衣。“给念卿的。”他把布包递给凑过来的小姑娘。
江念卿立刻欢呼起来,举着小木船跑去跟蓝思追炫耀:“你看!含光君雕的船!能在莲塘里划吗?”
蓝思追笑着接过,小心地放进盛满水的木盆里:“我们试试?”两个孩子蹲在盆边,看着小木船在水面晃晃悠悠地漂,笑声像荷叶上的水珠,脆生生的。
傍晚的风带着荷香吹进来,厨房飘出莲子羹的甜香。蓝启仁坐在灯下翻看着医书,温宁寄来的凤凰花被他小心地夹进书里当书签。江澄和魏无羡在棋盘旁较劲,蓝景仪举着相机在旁边拍他们皱眉的样子,说要给聂怀桑当话本素材。
“对了,”江澄落下一子,忽然想起什么,“金凌说下个月要来,说想看看云深的莲花开得怎么样。”
“他来正好,”魏无羡笑着落子,“让他尝尝蓝湛做的荷花酒,保管醉得他认不出路。”
蓝忘机端着莲子羹走过来,闻言看了魏无羡一眼,眼里带着无奈的笑意。
夜里的莲塘格外热闹,蝉鸣、蛙鸣、虫鸣混在一起,像支热闹的夜曲。魏无羡和蓝忘机坐在塘边,看着萤火虫在荷叶间飞舞。蓝景仪的相机“咔嚓”响了一声,把这画面定格下来。
“你看,”魏无羡指着最大的那朵花苞,“明天该开了。”
蓝忘机握住他的手,指尖带着夜露的微凉:“嗯。”
远处的屋里,灯火还亮着。江念卿大概还在跟蓝思追玩小木船,偶尔传来几句清脆的笑。魏无羡忽然觉得,这蝉鸣、这荷香、这灯火、这身边的人,就是最好的夏天。
而温宁信里的凤凰花,此刻正躺在书里,和云深的夏夜一起,酿成了岁月里最安稳的味道。他们的故事,就像这年年盛夏的蝉鸣,寻常却热烈,在每一个朝夕相伴的日子里,声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