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开春,周叙白带着林听言去看小银杏的那天,晨雾比去年更淡些。车刚停在山坡下,林听言就迫不及待推开车门——那棵小树又粗了些,枝桠上的新芽比去年更密,嫩黄里裹着点浅绿,风一吹,像串起的小铃铛轻轻晃。
她蹲在树旁,指尖刚碰到新芽,就发现树干上缠着圈浅棕色的麻绳,绳结打得松松的,还挂着片干了的银杏叶。“这是你弄的?”她抬头问。周叙白正从后备箱拎野餐篮,闻言笑着点头:“上个月来浇水,怕小鸟啄新芽,找了截麻绳缠上。这片叶子是去年捡的,想着挂在这儿,也算跟小树打个招呼。”
野餐布刚铺好,林听言就看见周叙白从篮子里拿出个陶瓷小罐子,打开时飘出股淡淡的蜜香。“这是我妈寄来的槐花蜜,早上冲了点水,你尝尝。”他倒了杯递过来,杯壁还带着点温意。林听言抿了口,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抬头时正好看见阳光穿过新芽,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比蜜还暖。
等她喝完水,周叙白忽然从口袋里拿出张纸条,上面画着棵小小的银杏树,旁边写着“今年新芽比去年多十二片”。“你还数了?”林听言忍不住笑。他挠了挠头:“上次来的时候没事干,就数了数,想着跟你说的时候,能说得具体点。”
风又吹过来,带着山坡下野花的香味,小银杏的新芽晃得更欢。林听言靠在周叙白肩上,看着远处的云慢慢飘,忽然说:“明年我们来的时候,带个小铲子吧,给它松松土。”周叙白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指腹:“好,再带点花肥,让它长得再快些。等它长到能遮阴了,我们就搬张小椅子来,在这儿晒太阳。”
那天他们待了很久,直到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才离开。走的时候,林听言特意把那片挂在麻绳上的银杏叶摘下来,放进了口袋——她想回家后夹在笔记本里,和去年他刻的小木牌照片放在一起。
夏天来的时候,小区里的梧桐叶长得特别密。傍晚周叙白买完西瓜回来,总会先把西瓜放进冰箱冷藏半小时,再拿出来切。他切西瓜的手法很特别,总能把瓜心完整地挖出来,装在小碟子里递给林听言。
有次林听言正坐在地毯上看剧,他把碟子里的瓜心递过来,忽然说:“今天路过水果店,老板说这是今年最后一批本地西瓜了,下次再吃就要等明年了。”她咬了口瓜心,甜汁在嘴里散开,笑着说:“那我们明天再买一个吧,把瓜皮留着,我想试试做西瓜皮酱。”
周叙白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啊,我明天早点去买,挑个大的。”第二天他果然拎回个大西瓜,等林听言把瓜皮削好、切成条,他就站在旁边帮忙洗,还特意找了个玻璃罐,洗干净后擦干,放在旁边等着装酱。
熬酱的时候,厨房里飘满了糖和西瓜皮的香味。林听言站在灶台前搅拌,周叙白就靠在门框上看,时不时递块冰毛巾过来:“累不累?歇会儿我来搅。”她摇摇头,等酱熬得稠稠的,盛进玻璃罐时,他还特意找了张纸条,写上“202x年夏,听言做的西瓜皮酱”,贴在罐身上。
那天晚上,他们就着刚熬好的西瓜皮酱,吃了碗白粥。林听言尝了口酱,甜里带着点咸,抬头时看见周叙白正看着她笑,眼底的温柔像化了的糖水,慢慢漫开来。
秋天到的时候,老银杏林的叶子黄得比去年早。周叙白提前一周就跟林听言说:“周末我们早点去,听说今年人多,去晚了就找不到好位置了。”到了周末,他们早上七点就出发,到银杏林时,太阳刚升起来,金黄的叶子上还沾着点露水,踩在上面软软的,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林听言刚捡起片叶子,就看见周叙白从背包里拿出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些红色的细绳。“上次你说想给叶子系上绳子,挂在树枝上,我找了点细绳,今天我们试试。”他说着,拿起片叶子,小心地用细绳系在叶梗上,再挂到旁边的树枝上。
林听言也跟着学,系绳的时候手指总被绳子勒得有点红,周叙白就接过她手里的叶子,慢慢帮她系:“别急,慢慢来,系松点,别把叶子勒坏了。”他们挂了十几片叶子,风一吹,红色的细绳带着金黄的叶子晃,像串起的小灯笼。
中午的时候,他们坐在去年挂小木牌的那棵树下吃午饭。林听言看着小木牌上的字,忽然说:“明年我们来的时候,在木牌旁边再刻个小的吧,写上我们今年做的事。”周叙白咬了口三明治,点头说:“好啊,我回去就找块小木头,慢慢刻。刻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要是刻得不好,你还能帮我改改。”
夕阳快下山的时候,他们才准备离开。走之前,林听言特意回头看了眼那些挂在树枝上的叶子,红色的细绳在金黄的叶子间格外显眼。周叙白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明年这些叶子应该还在,到时候我们再来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我们今天挂的那几片。”
冬天的雪下得比去年晚些,第一场雪来的时候,林听言正在厨房做饼干。周叙白从窗外进来,身上还沾着点雪花,刚把外套脱下来,就凑到烤箱前:“饼干快好了吗?我闻着香味都快流口水了。”她笑着点头:“再等五分钟,你先去洗手,等会儿我们一起装罐。”
饼干烤好后,他们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把饼干装进玻璃罐里。林听言刚装完一罐,就看见周叙白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圣诞装饰,是个迷你的银杏叶形状的铃铛。“这是我昨天路过杂货店买的,我们挂在饼干罐上吧,看着喜庆。”他说着,小心地把铃铛系在罐口的绳子上,轻轻一碰,就发出“叮铃”的轻响。
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窗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他们坐在沙发上,就着热牛奶吃饼干,铃铛偶尔会被风吹得响一下。林听言靠在周叙白怀里,看着窗外的雪,忽然说:“明年冬天,我们去银杏林看看吧,说不定能看见雪落在银杏树上的样子。”周叙白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好啊,等雪停了我们就去。到时候我们带个相机,把雪落在树上的样子拍下来,回家后洗出来,贴在照片墙上。”
牛奶快喝完的时候,林听言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片干银杏叶——是春天从山坡小银杏树上摘的那片。“你看,这片叶子还好好的。”她把叶子递给他,周叙白接过来,小心地放在手心:“我们找个相框把它装起来吧,挂在卧室里,这样每天都能看见。”
雪还在窗外下着,客厅里的灯光暖暖的,饼干罐上的铃铛偶尔响一下,和他们的说话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小歌。林听言靠在周叙白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他在身边,有银杏树陪着,每个季节都有值得记住的小事,慢慢攒起来,就成了一辈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