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喻家出来时,夕阳已经把半边天染成了橘色。谢喻帮林听言拉开车门,又把装着新茶的小罐子塞进她手里:“我妈说这茶能安神,你要是晚上在医院待着累,泡一杯试试。”
林听言捏着冰凉的罐身,点头说了声“谢谢”。车子一路往医院开,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指尖还留着木质书签的温感,可一想到病房里的周叙白,心里那点暖意又慢慢沉了下去。
到了医院楼下,谢喻没多留,只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他没提上去探望,也没追问周叙白的情况,只是目送林听言走进住院部大门,才发动车子离开。
林听言推开病房门时,周叙白正靠在床头翻书,看见她进来,指尖顿了顿:“回来了?”
“嗯。”她把茶罐放在床头柜上,走过去帮他调整了下靠枕,“医生下午过来过吗?说什么了?”
“说恢复得还行,下周可以做个复查。”周叙白合上书,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帆布包上——那是早上她出门时背的包,此刻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木质书签的边角。他没多问,只轻声说:“饿不饿?我让护工订了粥,还在保温桶里。”
林听言摇摇头,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忽然想起谢喻在生煎店时说的话,想起公园长椅上的老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没提下午去了哪里,没提生煎的味道,也没提那个刻着玉兰的书签,只是伸手帮周叙白掖了掖被角:“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会儿?”
周叙白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疲惫,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前,却忽然说:“听言,要是觉得辛苦,不用一直守着我的。”
林听言的手顿在被角上,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不辛苦。”
病房里静了下来,只有心电监护仪的声音轻轻响着。林听言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叙白沉睡的侧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她知道,有些话她还没准备好说,有些情绪她还没理清,就像谢喻泡的那杯龙井,温和的味道还在舌尖,可眼下的日子,却还得在医院的消毒水味里慢慢熬。
她从包里拿出那个木质书签,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夕阳,细细看着上面的玉兰花纹。书签的木头发着暖光,像谢喻下午说的那些话,像生煎咬破时的汤汁,像公园小路上的光斑,悄悄在她心里攒下一点暖意——等周叙白好起来,等这一切都过去,或许她能好好跟谢喻说声谢谢,说她很喜欢那个书签,说生煎的味道,其实比她记忆里的还要好。
眼下,她只是把书签小心放回包里,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拉上了窗帘。夜色慢慢漫进病房,她坐在床边,陪着沉睡的周叙白,等着明天的晨光,也等着心里那点暖意,能慢慢漫过所有的不安。
夜里的病房很静,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晚风。林听言靠在椅背上,没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发沉,迷迷糊糊间,好像又闻到了生煎的油香,还有谢喻家阳台上晒过太阳的多肉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轻轻的响动惊醒,睁眼就看见周叙白正撑着胳膊想坐起来,脸色比白天更白了些。“你醒了?要喝水吗?”她赶紧起身,伸手扶住他的后背,又拿过旁边的温水杯递过去。
周叙白喝了两口,缓了缓才开口:“刚好像听见你在哼歌,是以前你常听的那首。”林听言愣了愣,才想起那是下午谢喻车里放的歌,她大概是梦到了什么,无意识哼了出来。她没接话,只把枕头往他背后又塞了塞,轻声说:“再躺会儿吧,现在才三点。”
周叙白没动,目光落在床头柜的茶罐上,罐身印着浅青色的茶芽,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式。“下午出去,见朋友了?”他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林听言的指尖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嗯,一个老朋友,刚好碰到。”
他“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慢慢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前,又说了句:“别总在椅子上凑活,旁边的陪护床可以睡。”林听言应了声“知道了”,等他呼吸平稳下来,才又坐回椅子上。
天快亮的时候,林听言被护士的查房声吵醒,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帮周叙白整理好被子。护士量完体温,笑着说:“恢复得不错,今天精神头比昨天好多了。”林听言跟着笑了笑,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等护士走后,周叙白醒了,看着她眼底的黑眼圈,轻声说:“今天让护工来盯会儿吧,你回去睡一觉。”林听言摇摇头:“没事,我再陪会儿。”正说着,手机忽然响了,是谢喻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句:“醒了吗?楼下早餐铺的豆浆刚煮好,我给你带了一杯。”
她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烫,抬头看向周叙白,他正望着窗外,没注意到她的神色。林听言快速回复“不用啦,谢谢你”,又把手机揣回兜里,起身说:“我去楼下给你买早餐,想吃什么?”
“随便吧。”周叙白的声音很轻,林听言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了病房。刚到楼下,就看见谢喻站在早餐铺门口,手里拎着两个豆浆杯,看见她来,笑着挥了挥手:“猜你没吃早餐,就多带了一杯。”
林听言走过去,接过豆浆,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又软了软:“你怎么来了?”“刚好路过,顺便看看。”谢喻没提周叙白,只说,“今天天气不错,等他好点了,说不定能推着轮椅在楼下晒晒太阳。”
林听言“嗯”了一声,喝了口豆浆,甜香的味道漫开,驱散了夜里的疲惫。“我得上去了,早餐还没买。”她把空了的豆浆杯扔进垃圾桶,抬头对谢喻笑了笑,“谢谢你的豆浆。”
“有事随时说。”谢喻看着她走进住院部,才转身离开。林听言拎着买好的粥和包子往病房走,心里忽然清楚了些——谢喻的好,像清晨的豆浆,温和又实在,而她眼下能做的,就是先陪着周叙白好起来,至于以后,或许等晨光再暖一点,答案就会慢慢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