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香,沈今朝侧首,看向中间蒲团的沈令仪:
“新的京兆府尹上任了。”
沈令仪侧首看向他,眸光一闪,很快又恢复平静,“是柳寂吗?”
“不是。”沈今朝也一脸意外,“是卫德泽。”
沈令仪一双凤目圆睁,陆藏锋的下属,锦衣卫副指挥使卫德泽,成了京兆府尹?
沈若晴跪在蒲团上,一下子弹起来,差点摔倒,声音有莫名的解气,“什么??”
随后,又看向沈令仪,“大姐姐,是不是你...”
沈令仪摇头,“不是我做的。陈灼和柳寂,都不是。”
她把实情告诉了沈若晴,她只是叫二婶的娘家,和季家二房的人,分别在望族和坊间,都放出消息。
推波助澜。
把舆论闹大。
朝堂上闹的不可开交,皇上一时无法解决。
逼着永昌侯把陈灼关起来。
“原本那夜,我和你二哥哥准备付出牢里杀陈灼,激起永昌侯府和敬国公府的矛盾,结果,你二哥去了之后,陈灼已经被烧死了。而柳寂...”
她想起在陆藏锋书房,听到的。
一下子明白了。
她想起珩王说过的那句话。
五条人命,这笔债该谁还,谁就还。
他说自己心不明,眼不亮,还自以为是。
又想起,珩王说过的合作。
他给陆藏锋送了个大人情。
她直接坦言,“是珩王。”
今朝点点头,“是,除了他,别人没这个本事。”
沈若晴理不清,她歪着头问,“珩王帮我们家好几次了,他为什么帮我们家?难道是为了拉拢二哥哥?”
沈令仪和今朝对视一眼,决定告诉她一些事,叫她成长,不被人利用。
空气中檀香的味道,能让人镇定下来。
她拉着沈若晴重新跪好,也示意沈今朝靠近。
“晴晴,今朝,”她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你们可知,真正在幕后,挑唆陈灼的人是谁?”
两双眼睛齐齐望向她。
沈若晴疑惑,“陈灼不是为了他妹妹和姑母吗?难道幕后还有人?”
“不错。幕后之人是秦琬琬。”
话音落下,佛堂里静得能听见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沈若晴猛地抽了一口冷气。
“居然是她,她可真贼心不死。”
沈今朝一直平静的脸上,裂开一道缝,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节泛白。
他难以想象,有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时刻挑拨暗害,姐姐在永安伯府到底受了多少苦?
他的一颗心酸涩起来。
沈今朝归家晚,她不知道秦琬琬做了多少恶事,但沈若晴知道,“陈如意摔成傻子,跟她有必然的联系,现在她又害死了陈灼。真是个灾星。”
沈令仪叫几个婢女出去守着小佛堂,避免旁人听到,引来灾祸。
“她是灾星,也是淑妃的女儿。”
沈若晴惊得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沈今朝也瞪大了双眸。
“怪不得淑嫔和大皇子,总是护着她,原来如此。”沈若晴道。
沈今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挑起眉梢,“若是永昌侯府和淑嫔都知道,陈灼是她害死的,陈如意也是因她而残的,她不但害外人,还害自家人,会怎样?”
沈今朝想的更多一点,“永昌侯害死爹爹,这算他的报应!”
沈令仪看着弟妹们瞬间被仇恨点燃的眼睛,心中一阵酸楚。
定北侯府和永昌侯府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其中,永安伯府,起到多少推动作用,只有她知道。
“晴晴,今朝,”沈令仪声音沙哑,“仇恨像是无名火,我们可以报仇,但别让它烧到自己。”
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
她将妹妹和弟弟的手拉过来,三只手紧紧叠在一起,在那冰冷的佛堂里,汲取着彼此唯一的一点暖意。
“我们就让他们自家人收拾掉她。否则,她还会作恶,还会害我们。”
沈若晴摸着腰上的荷包,那是碧桃给她绣的。
她眸中有恨,“大姐姐,我们如何收拾她?”
沈令仪便道,“我想了一个法子,我们就借春日宴时除掉她。不过,春日宴在三月十五,我们需提前布局。”
沈今朝和沈若晴凑上前,听她细细说。
他们姐弟几个说完话,出去陪祖母用了早膳。
老人家没什么别的愿望,唯愿小辈们平安健康,守着祖辈留下的祖产,好好过日子。
她听闻了珩王帮自家。
便叫冯妈妈准备了厚礼,和今朝说,“今朝,你亲自登门,去谢谢王爷。这份人情,我们家得还。”
今朝:“......”
当时,王爷让人把消息递给了姐姐,没递给他。
他去,好吗?
他抬手抓抓头发,面上漫不经心,内心却为难。
想看沈令仪,又怕大姐姐觉得他没主见。
他脑子灵活,当着祖母的面应了。
送大姐姐回宁安院时,难得有些忸怩。
“大姐姐...”
沈令仪很了解自家弟弟,见他忸怩,便知他有顾虑。
“你想送珩王的琴,在我院里,你跟我去取。”
这就是她的意见。
她上次在珩王府,揣测他会帮敬国公府,得罪了他。
而他这次却帮理不帮亲,帮了定北侯府。
她理应亲自登门道谢,外加缓和关系。
可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先叫今朝去也可。
“有件事,我没和你说...”
今朝不怕杀敌,不怕流血。
最怕他大姐姐。
血脉镇压的威力,不是闹着玩的。
母亲早亡,父亲常年镇守北境。
小时候的今朝,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五岁那年,他顽皮,跑到父亲书房去玩。
失手撕坏了父亲的舆图。
祖母叫人抓住他,可他哇哇大哭,闹得福荣堂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最后是长姐把他拎到小佛堂,没打没骂,只罚他抄了十遍家训。
那种手腕发麻,头皮发紧的滋味,他至今记忆犹新。
自那以后,他便记住了,长姐是他不能惹的存在。
沈今朝平时一甩一甩的马尾,此时乖顺地垂在脑后,像被夹起的尾巴,耸得不成样子。
“在卫德泽没当上京兆府尹前,我其实私下见过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