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滚雷乌云,所有进宫赴宴的皇亲贵胄都看见了。
自宫门口起,便人人窃窃私语。
“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便显异象,今日恐要出什么大事。”
流言悄然传播。
忽而又有人提到,永安伯府烧了一天两夜的那场大火,只烧了傅临舟和老夫人苏氏的院子。
同时,秦琬琬这个扫把星一回伯府,老夫人便病倒,伯府起了场大火。
扑都扑不灭。
还有人说,秦琬琬怀的也是个灾星。
否则,怎么这么邪乎?
最后永安伯实在忍无可忍,叫人在冰面上动了手脚,流掉了秦琬琬肚中已经三个多月的成形男胎。
府里的火这才灭了。
“这天象混乱,是不是和邪祟有关?”
整个宫里,流言四起。
皇帝的御书房。
大皇子墨琨垂手立在御前,脸色有些发白,眼底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悸。
“父皇,方才那天象,晴空滚雷,乌云压顶,实乃罕见。儿臣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今日之事,恐生变故。”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略显阴沉,胸口确实有些说不出的憋闷,但他久居至尊之位,早已练就了不喜形于色的本事。
他抬眼,目光锐利地扫过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
“琨儿。”
皇帝的声音平稳,带着威压,
“你是朕的长子,未来要承继大统的人,岂可因区区天象便乱了方寸?乌云压顶,终会散开。正如一些碍眼的人或事,也总会消失。”
他的话意味深长,在说天象,也在说人。
墨琨心中稍定,但一想到母妃,怨愤立刻冲散了部分不安。
“父皇明鉴!儿臣只是想到母妃。淑妃娘娘因维护她的救命恩人,受尽委屈,都是因为皇叔和沈令仪构陷!儿臣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
皇帝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冷了一下。
淑妃办事不力,为了永安伯府那个姨娘,惹出麻烦,连累了琨儿,让他为难,他心中不满。
但墨琨这份孝心,难能可贵。
他摆了摆手,打断道:“事要一件一件办。别浮躁。今日之后,你办好瑞禾庄上的事,声望自然会上升。待到三月立下大功,朕也好有名目堵那些老臣的口。将你扶上太子之位。
你母妃的委屈,朕也自有计较。记住,稍后宴上,沉住气。一切按计划行事,‘龙头’一挑,便是他墨卿尘的死路。”
“是!儿臣明白!”墨琨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自墨卿尘回京,便处处给他找不痛快,这次,定要叫墨卿尘永世不得翻身!”
*
巳时初,宫人们往来穿梭,筹备盛宴,一派祥和。
沈令仪见到了刚下马车的墨卿尘。
他身着亲王冕服,器宇轩昂,在人群中很是惹眼。
沈令仪细细端详,只觉他面色稍有些苍白。
心知他控制了毒发时辰。
有些担心,“王爷一切要小心。”
两人并肩而行,快到。
她重生归来,心知今日是龙潭虎穴,表面虽平静,眼角的余光却时刻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队内监端着各式祭礼供品,恭敬地从旁经过。
沈令仪的目光,骤然被吸引。
两个内监捧着一个巨大的紫檀木托盘,托盘上盖着明黄锦缎,但随着风吹起明黄一角可见,里面是一个完整的,烹煮过的硕大猪头。
大乾朝,二月二龙抬头这日,有吃猪头肉,挑龙头的习俗。
前世的这一天,她因中毒缠绵病榻。
未能出席这场宫宴,只听闻,宫宴结束后,皇帝突然中毒。
有人说是珩王谋害皇帝。
也正是这件事,让墨琨党钻了空子,再加上墨琨三月治理虫害的功绩。
让他成功当上了太子。
而接下来的几年,珩王都一直沉寂。
看到这个猪头,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
她猛地想起,前世有一个模糊的传闻,说毒并非下在酒水菜肴里,而是下在祭品上。
此刻亲眼见到这“龙头”,她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墨卿尘。
“王爷!今日您需想办法,避开一切与这个龙头接触的机会。连刀叉碗盘都不要碰。”
沈令仪知道,墨卿尘自小便被皇上忌惮,被先帝赶去东疆十年。
他早就养成了谨慎防备的习惯,又怎么会明知有阴谋,偏硬往阴谋上撞?
极有可能是被人架在高处,不得不碰。
或者,被人栽赃嫁祸。
“你怎的如此紧张?是听到什么风声吗?”
他刚要安慰她不要怕。
沈令仪:“王爷,不是我夸口,您听我一句。我...”
墨卿尘挑眉,等着她说,她是担心自己。
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皇上要给他指婚。
他想告诉她,他都会解决她们的。
他不想要的,谁也别想塞给他。
此时,嘉宁从太极殿的方向过来。
“仪儿,你怎么才来,本宫等你多时了。”
嘉宁看见了墨卿尘,福了一礼道:“小皇叔。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沈令仪习惯性挽上嘉宁胳膊,“刚刚遇见的,打了个招呼。”
墨卿尘默默看她一眼,表情不快。
他是什么脏东西吗?
这么急着撇清关系。
对面一众盛装贵女,从侧面横穿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其中一女子,格外惹眼。
她身着一袭朱红色缂丝云凤纹裙子,宛若一团灼人的烈焰,眉眼艳丽,珠光宝气。
沈令仪一眼看见她,只因她梳着高耸的凌云髻,姣好的面容,浮夸又傲气。
她是敬国公的嫡长女柳眉儿。
“王爷。”
她羞赧地向珩王行礼。
又屈膝朝嘉宁公主意思了一下。
起身时,轻飘飘扫了一眼沈令仪,眼神里是轻蔑与不屑。
“这不是永安伯府人吗?听说你们府上着了火,烧了两座院子,你不在家修缮房屋,也应该在家照顾琬琬,听说她小产了,还跑来宫宴做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贵女们都掩着嘴笑。
沈令仪眉梢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