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码头,夜色如墨,海浪拍打着岸堤发出沉闷声响。
聂明宇驾驶摩托带着陆则和老贾冲过最后一道巷口,稳稳停在码头僻静处的集装箱旁——身后的中情局追兵早已被甩得无影无踪,只有远处维多利亚港的霓虹,在海面上投下零星光影。
陆则和钟跃民带着的老兵早已提前到达,在此等候,见三人抵达,立刻迎上来:
“尾巴都甩开了!陈泰的船就在那边,老贾的家人已经转移上船,正等着汇合!”
老贾踉跄着下车,扶着集装箱大口喘气,冷汗浸透的衬衫贴在背上。
他刚稳住身形,陆则就递过那部砖头大的摩托罗拉大哥大:“郭小鹏在曼谷转接好了,听听你女儿的声音。”
有线转接的电流声沙沙作响,片刻后,女儿贾晓婷奶声奶气的嗓音钻入耳膜,带着刚哭过的鼻音:
“爸爸!阿姨给我缝了书包带,用的是你藏在衣柜最里面的蓝线!还有芒果糯米饭,撒了好多椰丝,跟你上次从唐人街带的一模一样!”
“蓝线”“椰丝芒果糯米饭”——这对父女俩独有的秘密,瞬间击溃了老贾最后的防线。他浑身紧绷的肌肉骤然松弛,泪水毫无征兆地砸在大哥大的金属外壳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妻女安全了,悬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可刚松的那口气,又被更深的恐慌缠上:
他的软肋被陆则攥住了,此刻成了没筹码的弃子,一旦吐露所有情报,没了利用价值,自己会不会被随手抛弃?
余强生那边他已彻底背叛,中情局对他更是欲除之而后快,到时候他连容身之地都没有。
“谢谢你。”老贾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眼神里满是挣扎,“但我……我能相信你们会保我一辈子?”
陆则靠在集装箱上,目光锐利却不逼人:“你没得选。”
陆则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余强生知道你妻女被救,必然认定你反水,现在就算你想回头,他也会灭口;中情局抓你,是想从你嘴里撬余强生的线索,用完了也是弃子。”
海风卷着咸腥吹来,陆则继续道:
“但你跟我们合作,有实打实的保障。你妻女已经在去香港的船上,陈泰得人会安排你们回内陆定居。
因为你此前也没有对国内造成过危害,我们愿意给你一个回头是岸的机会,给你们全新的身份,抹平你之前帮余强生做事的案底。
只要你说的情报属实,我们不仅保你安全,还能让你跟家人安稳过日子。”
老贾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手,心里天人交战。
老贾想起余强生的狠辣,中情局的冷酷,再想想女儿软糯的声音,咬了咬牙——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与其被各方抛弃,不如赌一把。就算是输了,大不了跟妻女他们死在一起,也算是一家人团聚了。
“好,我全说!”老贾猛地抬头,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消散
“余强生在东南亚的核心联络人是曼谷景鸿斋的罗文昌,他是余强生外室的哥哥,所有情报传递、资金周转都要过他的手!
罗文昌手里有块和田玉,上面刻着‘松’字,既是景鸿斋后院第三根廊柱暗门的钥匙,也是跟余强生接头的唯一信物!
加密信息通过唐人街的巴塞罗那钟表行传递,罗文昌以‘取修表配件’为幌子去拿,上周的接头暗号是‘表带生锈’!
罗文昌还背靠洪门李老三,当年余强生帮李老三摆平了金三角的军火债,李老三承诺过保他周全!”
就在这时,陆则别在腰间的bp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郭小鹏发来的紧急讯息。
几乎同时,大哥大里传来郭小鹏急促的声音:“陆哥,截获罗文昌的有线电话留言——是余强生的预警!他知道老贾妻女被救,怀疑老贾反水,让罗文昌暂停所有交接,启用钟表行备用暗格,还改了接头暗号!”
老贾的脸瞬间白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情报没用了?我……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他耷拉着脑袋,眼神黯淡,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价值,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别慌。”陆则打断他,语气依旧沉稳,
“你的情报没白说,至少我们摸清了余强生的联络框架、罗文昌的背景和松字玉的作用,这比盲目找线索强得多。而且,我从没把你当‘用完即弃’的棋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递给老贾:
“这是给你和家人的安全安置方案。回内陆后,你们会定居在三线城市的保密社区,有独立住房,给你办全新的户口和身份证,抹去之前的所有记录。
你女儿安排进社区里的公办小学,学费全免,医疗走干部保障通道。
你要是想工作,社区工厂有技术岗,要是想歇着,每月有生活补贴,足够你们安稳过日子。”
老贾的手指抚过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每一条都写得具体详实,不像随口画饼。他抬头看向陆则,眼眶发红:“你……真的会兑现?我帮余强生做过不少事,你们就不怕我是卧底?”
“怕就不会救你家人了。”陆则笑了笑,语气柔和却坚定
“你背叛余强生,是为了家人;我们保你,是为了情报,也是为了给愿意回头的人一条生路。
只要你没藏着掖着,我陆则说到做到,你家人现在在哪,以后就能一直安稳在哪。”
钟跃民在一旁补充:“陈泰已经安排好了,你家人到香港后,直接转乘内陆的保密航班,全程有人护送,不会出任何岔子。”
一股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涌进老贾心里。他这辈子见多了背信弃义,余强生用家人要挟他,中情局视他为棋子,可陆则不仅救了他的软肋,还给他铺好了后路。
感动像潮水般淹没了顾虑,老贾闭上眼睛,拼命回忆和余强生、罗文昌打交道的点点滴滴,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突然清晰起来。
“我想起来了!”老贾猛地睁开眼,语气激动
“余强生给过罗文昌一个备用联络方式——不是电话,是短波无线电,频率是7.235mhz,每天凌晨三点准时通讯,暗号是‘榕树落叶’!
他说过,万不得已时用这个,连中情局都监听不到!”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回忆:
“还有那个祖传玉佩!罗文昌信佛,玉佩一直放在他景鸿斋后院的私人佛堂里,供在观音像下面的紫檀木盒里!
余强声还跟我炫耀过,说玉佩是洪门传下来的,上面刻着‘忠义’二字,除了他,没人敢碰佛堂的东西!
而且佛堂的门是暗锁,钥匙藏在香炉底下的瓷砖缝里,只有他知道位置!”
“最重要的是!”老贾的声音压低,带着急促
“余强生的加密磁带不止一份!除了钟表行的,他还在景鸿斋佛堂的佛像底座里藏了备份,说是‘双保险’,就算钟表行的出问题,还有佛堂的兜底!
那底座是空心的,得用松字玉的棱角才能打开机关!”
陆则眼神一亮,立刻对聂明宇使了个眼色:“马上通知郭小鹏,锁定7.235mhz短波频率,凌晨三点监听;让陈泰对接曼谷洪门,摸清景鸿斋佛堂的布局!”
就在这时,郭小鹏的紧急通讯再次切入,语气带着焦虑:“陆哥,中情局曼谷小队已经收到余强生的同步消息,正驱车赶往景鸿斋,三方马上要在唐人街正面撞上,得赶紧调整计划!”
码头的海风吹得更急了,远处陈泰的船已经亮起信号灯,老贾靠在集装箱上,看着那抹光亮,心里彻底踏实下来——他赌对了,而这场跨越港澳与东南亚的情报暗战,也因为他吐露的关键细节,有了新的破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