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太子赵钰以雷霆手段清洗朝堂,血雨腥风席卷了整个京城权贵圈。
昔日与太子府往来密切、甚至只是有些许牵连的府邸,轻则罢官夺爵,重则抄家流放,
一时间,偌大的京城竟是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而这其中,最是度日如年、如同热锅上蚂蚁的,莫过于荣宁二府的贾家。
荣国府内,往日里那些带着些许骄矜的欢声笑语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丫鬟婆子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压着嗓子,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哪位心神不宁的主子。
连廊下的雀儿似乎都感受到了这凝滞压抑的气氛,叫得都有气无力。
荣庆堂内,贾母斜倚在榻上,手里虽然撵着佛珠,但那频率又快又乱,暴露了她内心的极度不宁。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等人皆在座,却个个脸色发白,眼神躲闪,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没有?”贾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向刚刚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的贾琏。
贾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
“老祖宗,大事不好了!外面……外面都传遍了!兵部刘侍郎、御史王大夫,还有……还有好几家侯府伯府,全都被抄家了!男的下狱,女的充入教坊司!太子……哦不,是那位爷的人,手段狠辣着呢!”
“哐当!”王夫人手里的茶杯一个没拿稳,摔在地上,碎瓷片和茶水溅了一地,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攥着帕子,嘴唇哆嗦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们府上……我们府上可是……”
她想说我们府上是国公之后,但与那被清洗的几家相比,贾家如今的权势早已大不如前,
更何况,他们贾家在这新旧交替的当口,可是结结实实地……
站错了队!而且还是两次!
这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把这位新任的监国太子往死里得罪?
“完了……全完了……”邢夫人喃喃自语,身子一软,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来,
“当初就不该去告那个状……那可是个连太子都敢亲手宰了的杀神啊!我们……我们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吗?”
王熙凤也是俏脸煞白,强撑着精神,但往日里的伶牙俐齿此刻也打了结:
“老祖宗……要不……要不让二哥再去林姑父那里探探口风?林姑父如今深得……那位爷的信重,或许能帮我们说上几句话?”
贾母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皱纹仿佛一夜之间又深了许多:
“如海?他如今自身处境也未必轻松。新朝初立,他位高权重,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贾家这等尴尬境地,他去求情,岂不是惹火烧身,连累了他?”
一步错,步步错!当初若是对那位爷客气些,哪怕只是维持表面功夫,何至于今日这般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现在去求如海,只怕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就在这时,赖嬷嬷连滚爬爬地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老……老太太!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兵!把咱们宁荣街的两头都给堵住了!说是……说是奉命巡查,但……但那架势,分明是把咱们府给看管起来了!”
“什么?!”满堂皆惊!
贾母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王熙凤和鸳鸯赶紧上前扶住。
“娘!”贾赦和贾珍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两人都是面无人色,贾赦更是语无伦次:
“兵……兵围府了!他们是不是要来抄家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傻子……哦不,太子殿下不会放过我们!”
贾珍也颤声道:“婶娘,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贾家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吗?”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荣庆堂内蔓延。王夫人开始低声啜泣,念叨着“我的元春……”,邢夫人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下人们也个个面如土色,仿佛下一刻就有如狼似虎的官兵冲进来拿人。
“都给我住口!”贾母猛地一拍桌子,用尽全身力气厉喝一声,总算暂时压下了满屋的恐慌。
她喘着粗气,目光扫过一个个不成器的儿孙,心中一片悲凉。
“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贾母强自镇定,
“只是围住街口,并未进门拿人,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位爷……太子殿下如今日理万机,或许……或许还没想起我们这号人物来……”
她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别人,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贾政焦急地问道。
贾母沉吟良久,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沉声道:
“从现在起,府里所有人,都给老身夹起尾巴做人!珍哥儿,你宁府那边,所有与……与之前东宫有过来往的痕迹,该烧的烧,该藏的藏,处理干净!
琏儿,你管着外头,约束好下人,绝不许在外惹是生非,更不许议论朝政!凤丫头,内宅给我看严了,哪个丫鬟婆子敢多嘴多舌,直接打发出府!”
她一条条命令下去,带着一种末路般的决绝。
“另外……”贾母看向贾政,
“你明日……不,今日就去林府拜访如海!不必让他求情,只探听一下……太子殿下对我们贾家,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哪怕……哪怕只是一点口风也好!”
“是,母亲!”贾政连忙应下。
“还有,”贾母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她看向角落里自从听闻消息后就一直低着头,脸色苍白的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尤其是迎春,最终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
“你们姐妹几个……最近就在园子里,不要出来了。特别是……唉……”
她没再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那位爷当初可是点名要“带走”宝钗、探春的,
虽然当时看似荒唐,可如今他权倾天下,万一旧事重提……
那对贾府来说,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
安排完这一切,贾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榻上,喃喃道:
“都散了吧……各自回去,紧闭门户,祈求祖宗保佑吧……”
众人心神不宁地退下,荣庆堂内只剩下贾母一人,对着窗外阴沉的天色,手中的佛珠越撵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