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到底是个明白人,知道硬拦不住。不过,这“入府奉茶”和“见女眷”可是两回事。也罢,先进去再说。
于是,赵钰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强行”敲开的荣国府大门。
留下身后一群惊魂未定的贾府下人,面面相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位王爷,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混不吝!
府内气象,与门外感受到的紧张截然不同。依旧是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丫鬟婆子们见到这位俊朗又带着几分“傻气”的王爷,虽好奇,却也谨守规矩,低头避让。
被引至荣禧堂,贾母早已带着邢夫人、王夫人等在此等候。
见到赵钰,贾母便要起身行礼,赵钰却抢先一步,挥挥手:“老太太不必多礼,我就是来玩玩。”他眼睛四下乱瞟,似乎在寻找什么。
贾母何等人物,见他神情,心中已然明了几分,笑道:“王爷可是在找什么?”
赵钰也不客气,直接问道:“老太太,上次那个在亭子里给我剥橘子的姐姐呢?她今天没来吗?她的橘子可甜了!”
他这话问得直白又“失礼”,邢夫人、王夫人等人脸上都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贾母笑容不变,眼神却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温和道:
“王爷说的是迎春那丫头吧?她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在屋里歇着呢,未能出来见礼,还望王爷恕罪。”
果然是冲着迎春来的!这……是福是祸?不过这位王爷的心思,真是难以揣度。
“不适?”赵钰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失望和“不信”,“怎么会不适?我上次见她还好好的!是不是你们不让她出来见我?”
他这胡搅蛮缠的劲儿又上来了。
王夫人忍不住开口道:“王爷说笑了,迎春丫头确实是偶感风寒,不敢过了病气给王爷。”
赵钰却猛地站起身:“我不信!我要去看看她!她在哪个屋子?你们不带我去,我自己去找!”
说着,他竟真的作势要往内院闯!
这一下,荣禧堂内所有人都慌了神!
内院乃是女眷居所,岂能让一个外男,尤其还是位王爷胡乱闯入?这要是传出去,贾府女儿们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王爷不可!”
“王爷留步!”
贾母也急了,连忙给赖嬷嬷使眼色。赖嬷嬷会意,赶紧上前拦住赵钰,赔笑道:
“王爷关心二小姐,是二小姐的福气。只是内院杂乱,实在不敢劳动王爷玉趾。
不若这样,老奴去看看二小姐是否醒了,若醒了,精神尚可,便请她到靠近外院的花厅里,给王爷请个安,王爷看可好?”
这已是极大的让步和变通了。
赵钰歪着头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提议还行,便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着!”
他复又坐下,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个要硬闯内院的不是他一般。
贾母等人看着他这副做派,心中是又惊又疑,又无可奈何。
这位王爷的行事,完全不合常理,如同孩童般直白任性,偏偏身份又尊贵无比,打不得骂不得,连重话都不能说一句,当真是棘手无比。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赖嬷嬷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淡雅衣裙、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的丫鬟……搀扶着的,正是迎春。
只见迎春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袄裙,外面罩着月白的比甲,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由丫鬟搀扶着,弱柳扶风般走了进来。
她先是向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微微屈膝,然后转向赵钰,声音细弱蚊蝇:“臣女……参见王爷。”
赵钰一见到她,眼睛立刻亮了,丢掉手里的点心,几步就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脸看:“剥橘子的姐姐,你真的病了啊?脸色这么白,一点都不好看。”
他这话说得直接,迎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头垂得更低了。
贾母忙道:“王爷,迎春身子弱,吹不得风,既然已给王爷请过安,是不是……”
赵钰却像是没听见,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囊,塞到迎春手里:
“喏,这个给你!这是宫里太医配的养身丸子,很好吃,也很管用!你吃了,病就好了!”
那锦囊用料考究,绣着龙纹,一看便知是御用之物。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塞给了一个闺阁小姐。
迎春握着那尚带着赵钰体温的锦囊,如同握着一块烙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求助似的看向贾母。
贾母心中也是波澜起伏,这雍亲王对迎春的特别关注,太过明显,也太过危险。她只得强笑道:“王爷厚赐,迎春,还不快谢过王爷。”
迎春这才低声嚅嚅道:“谢……谢王爷。”
赵钰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看她苍白的脸,忽然道:
“你好好吃药,好好休息。等病好了,我再来看你,你还给我剥橘子吃,好不好?”
他的眼神清澈,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期待。
迎春在他直白的目光下,脸颊更红,声如细丝地应了一声:“……是。”
赵钰这才心满意足,仿佛完成了今天最大的任务,转身对贾母道:
“老太太,那我先走啦!等剥橘子姐姐病好了我再来玩!”
说完,也不等贾母回应,带着福安,哈哈笑着,扬长而去。
留下荣禧堂内,一群心思各异的贾府众人,以及手中紧紧攥着那个龙纹锦囊、脸色绯红的贾迎春。
赵钰强行闯府探望“剥橘子姐姐”贾迎春的事情,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荣国府内帷。
下人们窃窃私语,主子们心思各异。尤其是当家的贾母、王夫人等人,更是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
这位行事莫测的雍亲王,就像一颗不受控的流星,砸进了贾府看似平静的后院。
过了几日,赵钰果然又来了。这一次,他倒是规规矩矩递了帖子,理由是“探望老太太,看看剥橘子姐姐病好了没”。
贾府纵然千百个不愿意,也不敢再将这位爷拒之门外。
贾母无奈,只得在荣庆堂设下茶点,严阵以待。
为了不显得太过刻意,也为了不让赵钰再有借口单独纠缠迎春,她索性将府里年纪相仿的姑娘们都叫了过来,美其名曰“陪贵客说说话”。
于是,当赵钰被丫鬟引着,溜溜达达走进荣庆堂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环肥燕瘦、群芳争艳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