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郊的别院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烛火将林如海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挂满地图的墙上,
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派出去的几波探子带回的消息都差不多:
汪家势力极其警惕,像受了惊的兔子,缩在洞里,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彻底消失。
他们虽然急着交易,但更怕这是官府设下的圈套。
“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个幕僚低声道,
“眼看他们的交易时间可能就要到了,若是再找不到确切地点,等他们完成交易化整为零潜入茫茫人海或是直接远遁海外,再想抓就难如登天了!”
林如海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他布下的网已经撒开,但鱼儿太过狡猾,就是不肯往里面游。
强攻硬搜?扬州城这么大,水路如此复杂,无异于大海捞针,只会打草惊蛇。
韩守成站在一旁,也是面色沉凝。
他带来的精锐和沙天虎的漕帮弟兄都已准备就绪,拳头攥得紧紧的,却找不到目标打出去。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直在旁边摆弄桌上那些标记棋子的赵钰,似乎玩腻了。
他拿起代表“官船”的木头小船,又拿起代表“坏蛋船”的黑色棋子,嘴里嘀嘀咕咕:
“不好玩……官船老是挡着路,坏蛋船都不敢出来了……要把官船挪开一点,坏蛋船才敢出来玩捉迷藏……”
他说着,随手就把代表封锁某条水路的“官船”棋子,从地图上的一个点,拿到了旁边另一个点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如海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赵钰刚刚挪动棋子的那个位置.
那是运河的一条支流,通往一个废弃的小码头,之前因为觉得那里水浅难以通行大船,所以布置的监控力量相对薄弱。
把官船挪开……坏蛋才敢出来……
林如海脑子里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对啊!汪家如此警惕,正是因为我们的网收得太紧!他们现在就像惊弓之鸟,稍有不对就会缩回去!必须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一个大胆甚至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引蛇出洞!
他猛地一拍桌子,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连赵钰都好奇地抬起头看他。
“王爷……王爷英明!”林如海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赵钰刚刚“指点”过的那条支流,“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众人皆是不解。
林如海快速走到地图前,指着那条支流:
“我们在这里‘露’一个破绽出来!明日一早,故意将巡查这条水路的官船调往他处,只留下零星岗哨,而且做出松懈假象。同时,暗中散出消息,就说……
因为雍王殿下突然返回金陵,城内护卫力量重新调配,导致部分水路巡查出现空档!”
韩守成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欲擒故纵?”
“不错!”林如海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
“汪家现在如同困兽,急于脱身。只要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哪怕有一丝怀疑是陷阱,巨大的利益和紧迫的时间也会驱使他们铤而走险!他们一定会选择这条看起来‘防守薄弱’的水路!”
高啊!老林这脑子转得快!
不愧是能跟盐商斗智斗勇的老狐狸!
赵钰脑子里的声音啧啧称奇。
不过这傻钰儿还真是个福星,随便玩玩都能点醒梦中人。
赵钰听到林如海夸他“英明”,又看到大家都用一种佩服的眼神看他
......其实主要是看的是林如海,
顿时得意起来,挺起小胸脯:“对!就是我说的!把船挪开!让他们出来!”
林如海此刻也顾不上探究王爷是真聪明还是误打误撞了,立刻下令:
“立刻按计划行事!消息要放得‘自然’,巡查要撤得‘像样’!另外,通知沙帮主,让他的人严密监控这条支流上下游的所有动静,”
“一旦发现大队可疑船只进入,立刻封锁出口!韩统领,你的人马提前秘密运动到支流两岸的芦苇荡中埋伏,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暴露!”
“是!”众人领命,精神大振,立刻分头行动。
一张无形的网,开始悄无声息地调整。明面上的封锁看似出现了漏洞,但暗中的绞索却更加收紧,就等着猎物自己钻进来。
果然,第二天下午,林如海就接到了密报。
“大人!鱼儿好像上钩了!”一个扮作渔夫的探子兴奋地回报,
“那条支流附近,今天出现了不少生面孔,像是在探路。还有几条小船进去后就没出来,估计是在里面做准备!”
林如海心中一震,强压下激动:“继续监视,切勿打草惊蛇!”
又过了几个时辰,夜幕开始降临。
又一个探子浑身湿透地回来,压低声音道:“大人!看到了!至少十几条大船,吃水都很深,趁着夜色正在往支流里钻!看方向就是去那个废弃码头的!岸上还有不少人在暗中护卫!”
“好!”林如海猛地握紧了拳头,眼中精光爆射,“终于等到你了!汪老贼!”
所有埋伏的力量开始按照预定计划,悄无声息地向目标区域收缩合拢。别院里,命令一条接一条地发出。
赵钰也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他不再玩棋子,而是跑到院子里,伸长脖子往黑鱼荡的方向看,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林大人,坏蛋是不是出来了?我们要去了吗?”他跃跃欲试。
“王爷稍安勿躁。”林如海此刻心情激荡,耐心解释道,“鱼儿刚进网,还没到收网的时候。等他们交易开始,最放松的时候,才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
这一切,都源于王爷看似无心的一句话,挪动的一枚棋子。
王爷啊王爷,您这次,可是又立下大功了!
林如海看着身边一脸“我想去玩”表情的赵钰,心中感慨万千。
最终的布局已经完成,陷阱已经设好。
现在,只等汪家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