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声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苏菱安的耳膜,更扎进了她的心。
归心门的废墟之上,烟尘混杂着血腥味,呛得人几欲作呕。
数十名身着破烂皮甲的北狄残兵,正用生锈的铁链,将一百多名幸存的百姓驱赶向地穴深处。
孩童们的哭喊与女人的啜泣交织,铁链拖过碎石的“哗啦”声,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苏菱安立于半截断墙之上,一身素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那柄通体漆黑的灵刃“安济”正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渴望鲜血。
她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皓齿轻咬,刺破了自己的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精准地滴在“安济”的刃身之上。
血珠触刃,瞬间被吸收殆尽,黑色的刀身仿佛活了过来,一道道细微的血色纹路一闪而逝。
“不够!”苏菱安低喝一声,握刀的手猛然贯下,将“安济”狠狠插入脚下焦黑的土地!
“给我长——”
一声令下,石破天惊!
以“安济”为中心,大地剧烈震颤。
无数黑色的铁根如同苏醒的远古巨蟒,破土而出,顺着归心门地下那道微弱的灵泉地脉疯狂蔓延!
它们撕裂岩石,拱翻焦土,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轰!轰!轰!
只在瞬息之间,三道高达十丈的铁墙拔地而起,如三面巨大的黑色墓碑,将所有北狄残兵和那百余名百姓尽数困在其中。
墙体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狰狞的倒刺与沟壑。
更令人心惊的是,墙内竟有模糊的兵影来回游走,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墙后藏着一支蓄势待发的千军万马!
“什么鬼东西!”北狄首领是个独眼龙,他惊怒交加,咆哮着挥舞环首刀,用尽全力劈向面前的铁墙。
刀锋携着破风之声,眼看就要砍在墙上,异变陡生!
墙体表面竟凭空生出一条细如发丝的铁枝,闪电般缠住了他的刀锋。
独眼龙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瞬间麻痹,刀再也无法寸进!
下一刻,墙内一道“安济”的虚影一闪而过。
“咔嚓!”
铁枝猛然收紧,那柄精钢打造的环首刀竟如朽木般应声断裂!
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顺着断刀传来,独眼龙惨叫一声,整个人被狠狠震飞出去,口喷鲜血,撞在后方同伴身上,滚作一团。
“杀!给我冲破这妖墙!”
其余的北狄兵被激起了凶性,嘶吼着冲了上来。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是死物。
铁墙表面骤然光华流转,九种截然不同的神秘纹路次第闪现,如同活了过来。
最先亮起的是鹿纹。
鹿角化形,无数道尖锐的铁刺凝聚成箭雨,铺天盖地射出!
冲在最前的七八名北狄兵瞬间被射成了筛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钉死在地。
紧接着,泉纹浮现。
墙体裂开一道道缝隙,喷出大片黄绿色的酸雾。
皮甲、血肉在雾中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几名士兵痛苦地捂着脸倒下,转眼间就化为一滩脓血。
最后,是锁链纹。
三条铁链如毒蛇般从墙面探出,精准地缠住三名试图攻击孩童的士兵,猛然绞紧!
骨骼碎裂的“咯嘣”声清晰可闻,三具尸体被无情地甩在地上。
这地狱般的景象,让幸存的百姓们惊得魂飞魄散。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着那面杀人于无形的铁墙,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挤出一句话:“神……神迹……这不是兵……是……是活的城!”
就在此时,另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墙头。
叶寒舟白衣胜雪,神情冷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北狄残兵身上,而是穿透了厚重的地面,望向更深处。
他张开五指,森然的寒气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铺开。
在他的感知中,地穴深处,有无数比蛛丝更细的诡异蛊丝,正牵动着数十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那些尸体被秘法炼制,肌肉虬结,不惧刀剑,正是北狄臭名昭着的“血傀兵”。
“雕虫小技。”叶寒舟冷笑一声,指尖轻轻点在铁墙之上。
一缕比冰雪更刺骨的寒毒,顺着他的指尖,渗入铁墙,再沿着铁根深入地脉,闪电般蔓延至那些“血傀兵”的体内。
“咔!咔咔!”
数十具正欲破土而出的血傀兵,行动经络瞬间被冻结,体表凝结出一层白霜,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地穴深处,一名隐藏在阴影中的北狄蛊师脸色骤变,他感觉到了与傀儡的联系正在被切断!
他立刻咬破舌尖,试图强行引爆傀体,与敌人同归于尽。
然而,他快,叶寒舟更快!
那缕寒毒仿佛长了眼睛,顺着蛊丝逆流而上,瞬间钻入了蛊师藏在心口的那只本命蛊虫体内。
“噗!”
蛊师只觉心口一凉,还没反应过来,那只被他祭炼多年的蛊虫便当场结成冰晶,轰然炸裂!
他如遭雷击,喷出一大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叶寒舟这才收回手指,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角落:“你们的傀,怕冷。”
与此同时,归心门地底深处,一间密不透风的炼器室内。
“当!当!当!”
被尊称为“铁娘子”的女人,正操控着十二支巨大的机括铁锤,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一个翻涌着银色液体的池子边缘。
她每敲击一下,外界那三道铁墙表面便会多亮起一道新的纹路,变得更加坚固厚重。
忽然,她神情一凝。
那插在焦土中,作为铁墙阵心的“安济”黑刃,本体投影在银池之中,此刻竟剧烈震颤起来,刃面上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丝丝缕缕的血线,仿佛要被某种力量强行撕裂!
“不好!”铁娘子瞳孔骤然一缩,顾不得维持阵法,仅存的左臂猛地拍向银池中心,厉声喝道:“安济!回来!”
可是,那银池中的黑刃虚影纹丝不动——它被一股远超想象的恐怖力量,死死地锁定在了原地!
墙头之上,苏菱安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与“安济”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剥离。
她脸色一白,怒极反笑,反手便要去拔插在背后的第二柄灵刃。
她不止一把刀!
“别追!”叶寒舟的声音却陡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不是刀——是饵!”
话音未落,地穴最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座古老而巨大的青铜祭坛,缓缓从地底升起!
祭坛上刻满了诡异的血色符文,而在坛心,赫然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刀!
那断刀只剩半截,刀柄上,却清晰地刻着半个“天工令”的图纹。
就在祭坛完全升起的一刹那,断刀猛然一颤!
嗡——
插在地上的“安济”发出一声哀鸣,竟自主脱离了苏菱安的掌控,化作一道黑光,不受控制地朝着祭坛上的断刀飞去!
“你敢!”苏菱安目眦欲裂,她与“安济”心神相连,这感觉如同自己的手臂被人生生扯断。
她正欲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阵沙哑而狂热的笑声从祭坛下方传来,响彻整个废墟。
“呵呵……呵呵呵呵……九缺一……九柄‘天工之钥’,只差一把守门人的心……而现在——她就在门前。”
那笑声阴冷而粘稠,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苏菱安的身形猛地一僵,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从她踏入归心门废墟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踩进了这个为她量身打造的陷阱。
风声呼啸,卷起尘土,吹动着她额前的碎发。
她的前方,是正在被祭坛吸扯,即将被吞噬的本命灵刃。
她的身后,是哭喊声渐渐平息,正用恐惧与希冀的目光看着她的百余名百姓。
那狂热的笑声还在回荡,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