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紫色深邃如渊,仿佛两团燃烧的鬼火,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石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绝望与不甘。
“共命者死……锁链……必断!”
这嘶吼不像是出自叶寒舟之口,更像是从他识海深处某个古老而邪恶的存在,借由他的躯壳发出的诅咒。
苏菱安的眼神骤然冷冽如冰。
她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一掌劈在叶寒舟颈后,趁他身形一晃的瞬间,将他拖入了旁边的炼器室。
“哐当——”
沉重的石门合拢,她抽出腰间的寒菱剑,剑身寒气四溢,直接插入石门与门框的缝隙之中。
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瞬间将整扇门冻结,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封印。
做完这一切,她才靠着冰冷的石门,略微喘息。
室内,叶寒舟痛苦的撞击声与压抑的嘶吼断断续续传来,每一次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上。
不能乱。
苏菱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投向空间中央那汪灵泉。
泉水上空,残缺的星图若隐若现,光芒黯淡。
她迅速取出那张从叶寒舟身上得到的完整星图,两相对照。
果然!
星图的注解中,一行用上古妖文写就的小字,在灵泉水汽的氤氲下才显现出来——“欲启北斗,必以共命之血为引,注于泉心,方可唤醒阵列。”
共命之血。
她和叶寒舟,便是共命之人。
没有丝毫迟疑,苏菱安拔出冻结石门的寒菱剑,锋利的剑刃在皓白的手腕上轻轻一划。
血珠滚落,带着一丝诡异的灼热感,精准地滴入灵泉的正中心。
“嗡——”
刹那间,整个空间剧烈震动!
灵泉翻涌,泉水中心的石台轰然下沉,露出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第二层结构。
一座古朴的青铜熔炉,炉身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样,旁边则是一方流淌着星辉的锻造台。
“北斗熔炉”、“星轨锻台”!
可这还不够!
随着她血液的流失,阵法仅仅亮起了三道星轨,光芒微弱,整个空间只被激活了不到三成。
她的脸色因失血而越发苍白,正要加深伤口时,一只滚烫的手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石门不知何时已被融化出一个大洞,叶寒舟竟凭着那股疯魔般的力量挣脱了出来。
他双目中的紫色稍褪,但理智显然也只恢复了一丝。
他死死攥着她,声音沙哑:“别用你的血……用我的。”
苏菱安美眸一厉:“你疯了?你体内的蛊毒会污染整个空间!”
“不……”叶寒舟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心口处那道狰狞的旧疤。
疤痕之上,一个紫黑色的、形似蝎子的烙印正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我体内……有蛊神亲手种下的烙印,它才是最精纯的引子。”
他忽然笑了,那是在无尽的痛苦和癫狂中挤出的一丝温柔,是苏菱安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说过,要我活着,陪你杀尽仇人,看你君临天下。”他凝视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可若不彻底激活这里,你怎么炼出那把……能斩神的刀?”
话音未落,他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脱她的手,主动跃入了那座北斗熔炉之中!
“叶寒舟!”苏菱安惊呼,却已来不及。
熔炉之内,阴泉的极寒与阳泉的酷热瞬间交汇,如同两头狂暴的巨龙,疯狂冲刷着叶寒舟的身体。
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心口那道蛊神烙印却在双泉的刺激下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紫光!
紫光混杂着他的精血,顺着炉底的纹路蔓延开来,瞬间注入整个星轨阵列!
轰——!
第四颗、第五颗、第六颗、第七颗星轨轰然点亮!
整个空间亮如白昼,星辉璀璨,阵法之力瞬间被催动到了七分!
炼器室外,小桃正焦急地踱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负责警戒的士兵满脸青紫,浑身剧烈抽搐,口中溢出黑色的涎水,正是蛊毒发作的迹象。
周围的士兵顿时一阵骚动,人人自危。
小桃深吸一口气,她想起苏菱安临行前的教导,迅速从药囊中取出一朵晶莹剔???的白莲——净毒莲。
她将莲花按在士兵的眉心,闭上双眼,按照苏菱安所授的心法,小心翼翼地引动体内那丝微弱的灵泉之力,注入莲心。
“嗡!”
净毒莲金光暴涨,一股纯净祥和的气息笼罩住士兵。
那士兵的抽搐渐渐平缓,喉头一阵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逼出来。
“就是现在!”
小桃眼中精光一闪,果断从发间抽出一根银针,快如闪电地刺入士兵喉口一挑!
“噗!”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蛊虫被直接挑飞,落在地上扭动几下,便化作一滩黑水。
那士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青紫色迅速褪去,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不远处,藏身于阴影中的墨鸦默默将这一切记录在册,他低声对着袖中的传音符说道:“东家,小桃姑娘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炼器室内,苏菱安透过门洞看到了这一幕,眼中掠过一丝欣慰,却没有出声打断。
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熔炉之中。
终于,炉火渐渐熄灭。
叶寒舟躺在炉底,气若游丝,几乎成了一具干尸,唯有心口那道烙印彻底黯淡下去,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榨干了。
但作为代价,整个空间,被彻底解锁了。
一幅完整的星图悬浮于半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图上,七个光点熠熠生辉,清晰地映出了“北斗镇魂盘”七枚星眼的位置:
天枢,藏于大渊皇陵龙脉之眼。
天璇,在钦天监观星台核心。
天玑,在镇远侯府旧日武库。
天权,在影阁总部通天祭坛。
玉衡,在鬼医一脉先祖祠堂。
开阳,在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天罗阁的密室。
而最后一枚,摇光……
光点闪烁,最终竟直指苏菱安的眉心!
不,是她眉心识海深处,那枚从小佩戴的古玉!
她抬手,轻轻抚过眉间,那枚古玉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灼热。
原来,最后的钥匙,一直在她自己身上。
“影阁……镇魂盘……”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轻声自语,却带着滔天的杀意,“你们想用它来复活蛊神?好啊……”
“我便以这七星为炉,以我与他的共命为薪,把那高高在上的蛊神,给你们炼成一具……只听我号令的‘镇魂傀’!”
她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几乎没有重量的叶寒舟,一步步走出炼器室。
一出门,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当头罩下。
只见苍穹之上,云层翻涌如墨,中心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一只赤金色的雷眼在其中缓缓睁开,漠然无情地俯瞰着大地。
无尽的雷光在其中汇聚,蓄势待发,仿佛随时要降下毁天灭地的神罚。
这是天地的警告!
苏菱安却毫无惧色。
她抱着叶寒舟,仰头望天,忽然举起了手中的寒菱剑,剑尖直指天际那只威严的雷眼。
眉心的古玉灼烫得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点燃。
她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方圆百里,仿佛在对这天地宣战:
“我,苏菱安,以共命之名在此立誓——”
“三月之内,必斩影阁,焚祭坛,碎镇魂盘,弑尔等所谓之蛊神!”
“若天要阻我……”
她猛然用剑刃再次割破掌心,任由鲜血喷涌而出,洒向长空!
“——那我就,亲手劈了这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九天之上的赤金雷眼猛然收缩!
轰隆!!!
一道水桶粗的赤金雷火轰然劈下!
然而,那雷火却并未击中她的身体,而是精准地顺着她高举的剑身,如一道奔腾的江河,尽数涌入了她眉心的古玉之中!
古玉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将那毁天灭地的雷霆之力尽数吞噬,最终化作一道玄奥的星辰纹路,深深烙印在了整个空间的核心石台之上!
刹那间,天穹雷眼消散,云开雾散,天地重归寂静。
唯有她,抱着他,在雷光消散的余晖中相拥如刃,孑然而立。
墨鸦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激动和忧虑:“东家,方才天降异象,雷动百里,动静实在太大。且小桃姑娘以奇术救治蛊毒士兵一事,已在军中传开,被几位将军看在眼里。此事……恐怕再也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