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钥匙,是她最后的底牌。
苏菱安深吸一口气,神识沉入袖中玉髓,人已悄然进入一方洞天。
这里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一汪清澈的灵泉在中央汩汩而流,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生机。
这便是她穿越而来的最大倚仗——芥子空间。
时间紧迫,她不敢有片刻耽搁。
从外界搜集来的数种珍稀寒属性药材被她一一取出,小心翼翼地种在灵泉边。
只一瞬间,那些本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成熟的药草,在灵泉的催化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药性被激发到了极致。
采摘,萃取,而后是炼丹。
苏菱安盘坐于炼丹台前,指尖轻引,一簇淡金色的火焰凭空而生,温顺地悬浮于掌心。
此乃灵火,万物皆可炼。
她神情专注,将处理好的药液投入丹炉,灵火随心念而动,时而温吞如烛火,时而炽烈如骄阳,精准地控制着炉内每一分温度。
七日七夜,不眠不休。
当丹炉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炉盖开启,三枚龙眼大小,通体莹白,却隐隐流转着一丝暖意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
丹成,温脉丹。
此丹药性温和却霸道,专克至阴至寒之力,正是为叶寒舟那每到子时便会发作的剧痛而炼。
然而,如何将这丹药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那位权倾朝野、心思缜密的摄政王口中,才是最大的难题。
直接进献?
只怕丹药未到他唇边,自己就已人头落地。
他生性多疑,绝不会轻易服用任何来路不明之物。
思虑再三,苏菱安将目光投向了他日常饮用的“寒心茶”。
此茶以极寒之地的雪顶冰莲为主料,是他用来压制体内寒毒的日常饮品,也是他戒备心最低的一环。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粒温脉丹,以灵力将其碾为无色无味的粉末,悄然混入了他今日的茶水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成败,在此一举。
子时,王府深处,静室之内。
叶寒舟如往常一般盘膝而坐,周身寒气四溢,将地面凝结出一层薄霜。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蚀骨之痛,每夜运功抵抗,于他而言,不过是与盘踞体内的恶龙进行一场没有尽头的厮杀。
然而今夜,预想中那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经脉寸寸冻裂的剧痛,竟迟迟没有到来。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
体内翻涌的寒毒依旧凶猛,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温水暖流包裹,横冲直撞的力道被大幅削弱,竟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平顺。
怎么回事?
他剑眉紧蹙,指尖迅速搭上自己的脉搏。
一探之下,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经络之中,除了那股盘踞多年的阴寒毒力,竟真的多了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温和药力。
这股力量虽然渺小,却如中流砥柱,精准地护住了他的心脉,抵御着寒毒最狂暴的冲击。
是谁?
一股凌厉的杀气瞬间从他身上迸发而出。
他的饮食起居,皆由心腹墨鸦一手操办,层层检验,绝无可能出半分差池。
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这比寒毒本身更让他感到威胁。
“墨鸦。”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主上。”
“彻查本王今日所有饮食,一滴水都不能放过。”
“是。”墨鸦领命,身影再次消失。
片刻之后,墨鸦去而复返,手中捧着那盏苏菱安动过手脚的寒心茶,神色凝重:“回主上,所有饮食均无异常。唯独这寒心茶中,比往日多了一味极其隐晦的香气,若有若无,属下反复辨认,似乎是紫星草与雪莲合炼后的气息。”
紫星草与雪莲?
叶寒舟的眸光倏地一凝,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身影。
就在数日前,那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婢女苏菱安,曾斗胆呈上了一份名为“清瘴丹”的丹方,其基底主药,赫然便是紫星草与雪莲!
是他。不,是她!
那一瞬间,叶寒舟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从未将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只当她是某个势力安插进来的棋子,或是走了狗屎运得了什么机缘。
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他没有声张,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从此便多了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了苏菱安的身上。
接连数日,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他发现,这个婢女除了白日里的本分差事,每到深夜,必会悄然进入那间他特许她使用的偏僻药房,而且一进去,便是一整夜,直至天明才出来,神色虽疲惫,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好几次,他甚至能从那药房的方向,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
她果真在炼丹,而且炼出的丹药,都带着那股压制他寒毒的温养之力。
她到底是谁?她的背后,又藏着什么秘密?
终于,叶寒舟决定亲自试探。
这一日,苏菱安端着药盘从他身边经过,脚下忽然“不慎”一滑,整个人惊呼着朝他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叶寒舟手臂一伸,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动作看似寻常,指尖却在扶住她的瞬间,用常人无法察觉的力道,在她柔嫩的掌心轻轻一划。
“啊!”苏菱安吃痛,低呼一声。
一滴殷红的血珠,从她掌心的划痕中渗出,悄无声息地滑落,正好滴在她袖中那枚贴身佩戴的玉髓之上。
就在血珠与玉髓接触的刹那,苏菱安浑身一颤。
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空间内的灵泉突然剧烈地嗡鸣起来,泉水翻涌,水汽蒸腾。
那座她日夜使用的炼丹台,竟也自动升温,台面上的符文发出淡淡的光芒,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血脉之力唤醒。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她心惊肉跳,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强作镇定地挣脱叶寒舟的手,惶恐地跪下:“奴婢该死,惊扰王爷了!”
叶寒舟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扶住她的时候,清晰地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极其微弱的灵力瞬间沸腾,又瞬间平息。
他终于可以确定,这个女人身上没有外力依附的痕迹,她的所有玄机,都源于她自身,与她的血脉紧密相连。
当夜,他破天荒地走进了那间偏僻的药房。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药香夹杂着炙热的灵力扑面而来。
苏菱安正背对着他,全神贯注地以灵火操控着丹炉,额间的碎发已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专注而圣洁。
他没有出声,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了许久。
直到一炉丹成,苏菱安收回灵火,疲惫地吁了口气,才惊觉身后多了一个人。
她猛地回头,看到那张俊美如神只却冰冷如寒霜的脸,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跪倒在地:“王……王爷!”
叶寒舟的目光扫过丹炉中那几枚尚有余温的丹药,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炼的丹,为何总带着一股温脉之效?”
一句话,如惊雷炸响。
苏菱安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狡辩无用,只会死得更快。
她低下头,用尽可能卑微颤抖的声音回道:“奴……奴婢见您时常咳血,面色苍白,便……便斗胆试了试……”
他一步步走近,巨大的压迫感如山岳般袭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声音愈发低哑:“你可知,我身中所中之毒,名为‘九幽寒毒’,乃天下奇毒之首,无药可解?”
苏菱安闻言,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了惊慌,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奴婢不知天下奇毒,只知水滴亦可穿石。再霸道的毒,若日日以温阳之力滋养温养,天长日久,毒也会怕人。”
他竟没有反驳,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晦暗不明。
“明日起,”他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淡漠,却说出了一句让苏菱安欣喜若狂的话,“你可入王府毒窟,自取三味寒药。”
毒窟!
那是鬼医一脉的传承秘地,据说里面种满了世间最毒的奇花异草,是王府的禁地之中的禁地,从未允许任何外人踏足!
她强压下心头的狂喜,深深叩首,声音恭敬:“谢王爷恩典。”
当夜,苏菱安再次将一粒新炼制的温脉丹,小心翼翼地藏入叶寒舟的茶中。
而当她满怀期待地进入空间,准备利用新权限大干一场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灵泉池旁,不知何时,竟悄然浮现出一座古朴的青石高台。
台面光滑如镜,上面用古老的文字,深深地镌刻着一行字——
炼器初启,血引灵火。
苏菱安看着那行字,心跳如鼓。
她穿越而来,只知这空间能催生草药,辅助炼丹,却不知竟还藏着如此玄机。
炼器……那可是比炼丹师更为尊贵的存在!
正当她心神激荡之际,一股森然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外界传来,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
这股寒意并非来自叶寒舟的寒毒,而是源自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地方。
苏菱安猛地睁开眼
叶寒舟这是在给她机会,也是在给她考验。
毒窟之内,机缘与死亡并存。
她能否拿到她想要的药材,甚至,能否活着从里面走出来,都是未知之数。
而此刻,王府的另一端,墨鸦也正向叶寒舟禀报:“主上,您真的要亲自带她去毒窟?那里面的东西,连前几任鬼医都不敢轻易触碰,她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
叶寒舟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毒窟方向那若有若无的黑色瘴气,眸色沉沉。
“本王也很好奇,”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这滴血,究竟能引出多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