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铸王庭的会议结束,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与肃杀氛围,随着各位执行官身影的消散而渐渐沉淀,却并未真正消失,而是化作无形的重量,压在了每位参与者的心头。
宏伟的殿堂重归死寂,唯有永恒冰晶折射的幽蓝光芒,在空阔中无声流淌,映照着那张象征着至冬绝对意志的空置王座。
最先彻底脱离这片冰雪核心的,是【少女】哥伦比娅。
她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传送法术,也没有召唤冰晶的坐骑。她的离去,如同她的存在一般,纯粹而静谧。
只见她纤细的身影在王庭边缘缓缓变得透明,如同融入冰层的光晕,又似消散在空气中的雪花。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至冬国最北端的边境线上——一片被称为 “永霜隘口” 的绝地。
这里,是至冬严寒的极致体现。呼啸的罡风足以撕裂钢铁,卷起的不是雪花,而是锋利如刀的冰晶尘暴。气温低到连火焰元素都会瞬间凝固。
举目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起伏的冰原和远处如同獠牙般刺破灰暗天空的苍白山脉。寻常生灵,哪怕是最耐寒的雪狐或丘丘霜铠王,也无法在此地长期存活。
然而,哥伦比娅赤着双足,轻轻踏在足以冻裂精钢的冰面上。
那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极寒,对她而言却如同温暖的泉水。冰晶尘暴在她身边自动分流,仿佛在敬畏地绕开她的存在。
她身上那件单薄的、洁白如雪的连衣裙,在狂风中纹丝不动,甚至没有沾染上一丝冰屑。
她没有立刻前进,而是缓缓抬起手臂,掌心向上。
一片形态完美、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六角形冰晶,自然而然地在她的掌心凝结、旋转。
冰晶之中,仿佛倒映着整个至冬的雪原,又似乎蕴含着某种更深邃的规则。
“挪德卡莱……”
哥伦比娅轻声低语,她的声音空灵剔透,与风声混合在一起,却奇异地清晰,“混乱的边界,遗忘的坟场,亦是……希望的残烬吗?”
她的目光越过狂暴的风雪,投向南方那片被模糊雾气笼罩的区域。
在她的感知中,挪德卡莱并非一片死地,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挣扎的能量漩涡。
至冬的冰寒秩序、深渊的侵蚀污秽、某种古老而悲伤的月光之力、以及地脉深处不甘的呜咽……种种矛盾的力量在那里交织、碰撞、相互吞噬,形成了一种极不稳定的平衡。
这种平衡,脆弱而危险,却也是藏匿秘密、孕育变数的温床。
女皇陛下派遣她前往,用意深远。取得“永恒冰芯”是明线任务,那东西确实存在,是挪德卡莱地脉在极端环境下偶然诞生的奇物,蕴含着纯净至极的“静滞”之力,对稳定至冬最终仪式核心至关重要。但真正的暗线,是观察,是引导,是……“修剪”。
观察那个特殊的旅行者,以及他身边那个……看似微不足道、实则牵扯着世界根源的白色小精灵。
引导他们,在必要的时候,以不易察觉的方式,让事件朝向对至冬计划有利的方向发展。
甚至……在极端情况下,进行“修剪”,清除可能危及核心目标的“枝杈”。
想到那个名为“空”的旅行者,哥伦比娅纯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不存在的好奇。
她从【仆人】的情报和【队长】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的形象:坚韧,善良,背负着寻找血亲的宿命,却又一次次被卷入更大的漩涡。
他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其本身的体积。而那个“派蒙”……
当思绪触及“派蒙”时,哥伦比娅掌心的冰晶微微颤动了一下。一种极其微弱、却源自本能的、难以言喻的感应,如同丝线般牵动了她意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那不是敌意,也不是亲切,更像是一种……同源异流般的熟悉感,以及一种目睹珍贵瓷器出现裂痕时的、近乎怜惜的担忧。
“法涅斯的‘种子’……天空岛的‘影子’……”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你的苏醒,是灾难的开端,还是救赎的契机?你的‘爱’,真的能超越‘职责’与‘恐惧’吗?”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或许,答案本身,就需要在挪德卡莱的风雪与迷雾中去寻找。
她收起掌心的冰晶,终于迈开了脚步。她的移动方式并非行走,而是如同冰面上的倒影般滑行,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冰层便自然凝结成一片晶莹的莲花状印记,随即又消散无踪。
速度看似不快,但几个呼吸间,她那纯白的身影便已变成了茫茫冰原上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点,迅速融入了南方的迷雾之中。
与此同时,在挪德卡莱地区,那片被称为“霜月港”的、相对“繁华”的边境聚居点。
空、派蒙、温迪和钟离,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的跋涉,从烬寂海边缘的荒芜死地,抵达了这片充斥着异域风情与混乱秩序的土地。
霜月港建立在一条巨大的、半冻结的峡湾旁。建筑风格杂糅了至冬的厚重、枫丹的精致,以及某种本地特有的、使用发光苔藓和兽骨装饰的粗犷元素。
码头上停泊着破旧的捕鲸船、冒着黑烟的蒸汽货轮,以及一些造型诡异、挂着陌生旗帜的帆船。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烤鱼油脂、劣质酒精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街道上行人匆匆,裹着厚厚毛皮的至冬商人、眼神警惕的佣兵、披着斗篷的神秘客、以及本地那些有着浅蓝皮肤、敬畏月光的“霜月之子”居民,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这里法律淡薄,实力为尊,信息与阴谋在酒馆和黑市中悄然流通。
“哇……这里好……好热闹,也好乱哦。”
派蒙趴在空的背上,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看到与烬寂海死寂截然不同的景象,精神恢复了不少,只是小脸上还带着一丝倦怠和挥之不去的沉重。烬寂海的记忆,如同烙印,刻在了她的心底。
空小心地将派蒙放下来,扶着她站稳。他自己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连续的高强度冒险和心灵冲击,让他也感到了疲惫。但他眼神中的坚定却愈发锐利。
他环顾四周,低声道:“我们需要情报,关于至冬最近的动向,还有……如何安全穿越这片区域,继续北上。”
温迪压低了他的绿色帽檐,巧妙地隐藏起过于引人注目的容颜,他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混杂的味道,皱了皱鼻子:“唔,有深渊的臭味,也有……一些不太友好的‘视线’哦。看来我们一到,就被不少人盯上了。”
钟离则依旧保持着从容,他看似随意地踱步,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过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建筑的每一处细节,以及行人眼中隐藏的情绪。
“此地势力错综复杂,霜月之子、深渊教团、至冬先遣队、各国间谍、亡命之徒……如同蛛网。我们需寻一可靠据点,从长计议。”
他们选择了一家看起来相对安静,名为“寂静海鸥”的偏僻酒馆入住。
酒馆老板是个沉默寡言、脸上带着刀疤的独眼老者,他收了足够的摩拉,递过钥匙,便不再多问,仿佛对任何怪客都习以为常。
在简陋的房间内安顿下来后,四人围坐在一张木桌旁。派蒙抱着一杯热牛奶,小口啜饮着,情绪依旧有些低落。
“派蒙,你感觉怎么样?”空关切地问。
派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小声说:“我……我好像做了很多很多的梦……很乱,很伤心……但又记得不清楚了。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又满满的,好奇怪。”
温迪和钟离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明白,那是被封印的记忆与情感正在缓慢苏醒的征兆,这个过程,注定伴随着混乱与痛苦。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两件事。”
钟离沉声道,“第一,至冬女皇在挪德卡莱究竟有何具体布局?‘永恒冰芯’是何物,位于何处?第二,深渊教团在此地的活动目的,是否与烬寂海的异动直接相关?”
温迪补充道:“还有那个‘队长’卡皮塔诺,他之前在此地活动,现在踪迹何在?他是否也是女皇计划的一部分?”
空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寒意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轻轻掠过了他的感知!
这波动一闪而逝,纯净而冰冷,与周围环境的混乱能量格格不入,却让他体内刚刚平息下来的多种元素力,尤其是那股纳塔之火,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悸动!
“!”空猛地抬起头,望向窗外风雪弥漫的南方,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怎么了,空?”派蒙疑惑地问。
温迪和钟离也立刻察觉到了空的异样,以及那瞬间即逝的异常波动。
空缓缓收回目光,眉头紧锁:“没什么……可能是我感觉错了。”但他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有一个极其特殊、极其强大的存在,刚刚踏入了挪德卡莱的地界。而这次相遇,恐怕……无法避免。
命运的丝线,在挪德卡莱的风雪中,再次开始悄然编织。
纯白的少女执行官,与背负着世界秘密的旅行者,他们的路径,正在迅速接近。
而这场即将到来的相遇,将会在本就暗流涌动的边境之地,掀起怎样的波澜?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