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云间,孤高亭台。
云海在脚下翻涌,日月似乎触手可及。此处是璃月最接近天空之地,亦是地脉能量与天空岛气息交织最为微妙之处。钟离于此间闭关,外界无人知晓。
那枚初步成型的“心识岩核”悬浮于他面前,缓缓旋转,流淌着温暖而内敛的光泽。
钟离神色肃穆。接下来的步骤,才是真正的逆天而行,吉凶未卜。
他以指为笔,以自身金色的神血为墨,开始在那岩核之上,镌刻最为古老、最为本质的“契约”符文。每一笔落下,都并非简单的力量灌注,而是将他对于“守护璃月”、“维系友人”的誓言与执念,以及对抗“磨损”的决绝意志,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神血蕴含着他浩瀚的神力与六千年的记忆沉淀,每一滴都重若千钧。镌刻的过程,于他而言,不啻于一场凌迟。剧烈的痛苦自指尖蔓延至神魂深处,那是将自身存在的核心强行剥离、熔铸入外的煎熬。
金色的符文在岩核表面亮起,如同烙铁般灼烧着、融合着。岩核内部那无数微小的意念尘光,开始以更有序、更强大的方式流转,逐渐与符文产生共鸣,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的嗡鸣。
亭台四周,风起云涌。天地间的元素力变得躁动不安,似乎感应到了这违背常理的造物正在诞生。晴朗的天空骤然汇聚其浓重的乌云,隐隐有雷光在其中翻滚,那是来自“天理”层面的、无形的威压与排斥!
钟离恍若未觉,全部心神都凝聚于笔尖,凝聚于那枚承载着两位故友命运的岩核之上。
最后一笔,落下!
轰——!
一道无声的惊雷仿佛直接在灵魂层面炸响!整个绝云间为之剧烈一震!
那“心识岩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其上的契约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深深嵌入其核心,与之彻底融为一体。它不再是简单的造物,而成了一件拥有奇异生命的、介于物质与意识之间的神器!
然而,就在这成功的刹那,异变陡生!
或许是归终那缕遗存的灵光与岩核、与钟离的神血、与这片他们曾共同守护的土地产生了过于强烈的共鸣;或许是那对抗“磨损”、锚定“存在”的契约,触及了世界最本源的某种法则……
那枚悬浮的“心识岩核”猛地一颤,其核心处那一点属于归终的、淡黄色的尘沙灵光,非但没有在神血淬炼下消散,反而如同被注入了无穷活力,骤然明亮了百倍!
光芒并非扩散,而是向内急剧坍缩,产生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的吸力!
并非吸收元素力,而是……掠夺“存在”!
钟离闷哼一声,感觉自身的神力、甚至部分关于“尘沙”、“智慧”、“归离集”的记忆与权能概念,竟不受控制地被那岩核疯狂抽取!仿佛那一点灵光,正要凭借这“心识岩核”与岩神契约的无上伟力,强行从历史的尘埃中、从时间的彼岸,拉扯回某个早已消逝的“存在”!
“归终……!”他瞬间明悟,眼中首次露出真正的惊骇。
他试图切断联系,却发现自己与这岩核因神血与契约而连接过深,一时竟难以挣脱!更可怕的是,他感知到,若强行中断,不仅岩核会崩毁,那一点归终的灵光也会彻底湮灭,永无再现之机!
而强行拉扯的后果,更不堪设想!那可能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归终,而是一个扭曲的、充满怨念的、只知掠夺“存在”来填补自身虚无的怪物!这绝非他本意!
电光火石间,岩之神的意志发挥了作用。他非但没有抵抗那股吸力,反而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
他不再试图稳固自身,而是主动地、有控制地将自身那部分被牵引的“尘沙”与“智慧”的权能概念,连同海量的、关于归终的美好记忆(她的笑声、她的智慧、她的盟约、她的牺牲),以及自身磅礴的神力作为“燃料”,导向那一点灵光!
不是掠夺,而是……献祭与滋养!
以自身神血与权能为基,以千年记忆为薪,为那一点星火,重燃归来之路!
“呃啊——!”剧烈的痛苦远超之前,仿佛灵魂都被撕裂了一块。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气息都萎靡了数分,那是本源受损的迹象!
但效果是显着的!
那疯狂的吸力骤然停止。坍缩的光芒稳定下来,不再那么刺眼,变得柔和而持续。
只见那“心识岩核”的核心处,那点归终的灵光不再是微弱的一点,而是化作了一小簇稳定燃烧的、温暖的金黄色火焰!火焰之中,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虚幻到几乎不存在的少女身影怀抱智慧尘沙,蜷缩沉睡着,面容安详。
她并未复活。远未到那种程度。
但她的“存在”,她那本应随时间“磨损”殆尽的最核心一点真灵,被硬生生地从彻底的“虚无”边缘,拉回了一丝,并被暂时锚定、温养在了这枚特殊的“心识岩核”之中!
从此,她不再仅仅是历史中的一个名字,一段回忆。她拥有了一丝微弱到极致、却真实无比的、“现在进行时”的“存在”基础!
天空中的异象缓缓散去,雷云消散,仿佛方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亭台内,钟离踉跄一步,扶住石桌才稳住身形。他看着眼前那枚焕然一新的岩核。
它比之前更加神异,通体流光溢彩,核心那簇微小的金色火焰静静燃烧,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既熟悉(归终)又绝对忠诚(契约)的波动。它作为“若陀救赎媒介”的功能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融入了“尘沙智慧”的本质和岩神的部分权能而变得更加适合。但同时,它又多了一个更加逆天、更加沉重的功能——温养归终真灵。
一个意料之外的造物,引发了一系列完全失控的、意料之外的连锁反应,最终导向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局。
归终,有了归来的一线微渺曙光。
但代价是,钟离本源受损,实力暂时跌落(虽仍是尘世顶尖,但已非完美状态),且与这“心识岩核”绑定极深。岩核若受损,归终真灵与若陀救赎计划将同时遭受重创。
福兮?祸兮?
钟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度复杂的神情,有疲惫,有痛苦,有震惊,但最终,都化为一种深沉的、磐石般的坚定。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那枚变得不同的岩核温顺地落入他掌心,传来一丝微弱的、如同婴儿心跳般的温暖波动。
感受着其中那缕微弱却真实的真灵,千年不变的岩神之心,亦不禁为之悸动。
计划,必须做出重大调整了。
拯救若陀的计划,难度未减,却因归终真灵的存在,容错率变得更低,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而归终……
他握紧了岩核,目光穿透云海,望向归离原的方向。
复活一位完全陨落的魔神,此事亘古未有,其难度更甚拯救若陀。需要更多的准备,更多的能量,更关键的契机……或许,需要触及“生死”的法则本身。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璃月港,投向了那间名为“不卜庐”的药房。
白术……长生……还有那具特殊的僵尸七七……
看来,与不卜庐的“学术交流”,需要提上日程,并且要深入得多了。
一场原本只为救赎故友的布局,因一个意外的变量,其波澜开始向着更加深远、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扩散开来。
真正的棋局,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