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荫下的空地上,孩子们围着新做的竹靶练投壶,竹箭破空的“咻咻”声里,忽然插进一声脆响——竹芽手里的箭偏了,直直钉在旁边的竹筐上,惊得筐里的竹哨子“叮叮当当”跳个不停。
“哎呀,偏啦!”小胖拍着大腿笑,手里的箭却也跟着歪了,擦过靶心扎进土里。
竹芽脸一红,攥紧箭杆没说话。文轩走过来,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箭,指尖划过箭头:“手腕松了,力都泄在半空了。”说着抬手帮她摆正姿势,“看,肘要抬平,像端着一碗水,别晃。”
竹芽试着投了一支,果然近了些,虽没中靶心,却也钉在了靶边。她刚要笑,就见小胖的箭“嗖”地飞过去,正中靶心,引得一片欢呼。
“我就说我能行!”小胖叉着腰得意,却没注意脚边的竹片,一不留神摔了个屁股蹲,刚得瑟的劲儿全变成了龇牙咧嘴。
“笨死啦!”竹芽忍不住笑,伸手去拉他,自己却被带得打了个趔趄,两人滚作一团,竹筐里的哨子又响成一片。
文轩站在竹棚下看着,忽然听见身后有响动,转头见虎娃抱着捆竹篾进来,竹篾上还缠着几朵刚摘的野菊。“刚去后山采的,编个花篓正好。”虎娃把花递给他,“孩子们闹得欢,你也不去管管?”
“小孩子家家,摔不坏。”文轩接过野菊,指尖碰着花瓣,“再说摔两回才记得牢,当年我学投壶,膝盖都青了半个月。”
虎娃笑着摇头,蹲下身帮小胖揉着胳膊:“下次得意别忘看脚下,这竹片滑得很。”转头又对竹芽说,“你也一样,拉人得看准力气,不然不是帮人是害人啦。”
竹芽吐了吐舌头,忽然指着靶心:“看我的!”这次竟稳稳钉在靶心边缘,虽不算中,却比刚才进步不少。小胖刚要撇嘴,就见自己的箭也歪了,这下轮到竹芽笑他,两人又闹作一团。
不远处,竹哨声、笑声、竹箭破空声混在一处,惊飞了竹枝上的麻雀。文轩把野菊插进竹篓,看着虎娃帮孩子们整理歪掉的衣领,忽然觉得,这竹荫下的热闹,比当年师傅教他时,多了些暖融融的东西。
而靶边的竹芽,悄悄把小胖刚才摔掉的箭捡起来,偷偷在箭尾刻了个小小的“胜”字——下次,她一定要赢回来。
竹芽正蹲在地上,用那支刻了“胜”字的箭在泥地上画靶心,忽然听见竹棚外传来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抬头就见文轩牵着辆板车过来,车上堆着新削的竹条,青绿色的竹皮泛着水润的光。
“新砍的楠竹,顺道给你们做几个新靶。”文轩弯腰卸竹条,竹芽眼尖,瞧见最上面那根竹条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极了靶心的环纹。
“这竹条好光滑!”小胖凑过去摸,被竹皮上的细毛扎得缩手,“怎么弄的?”
“用砂纸磨了半宿。”文轩拿起竹条,手指滑过纹路,“做靶得用这种老竹,经得起摔。”他忽然看向竹芽,“你那支箭,箭尾的‘胜’字刻浅了,再加深点,不然用几次就磨没了。”
竹芽脸一红,攥着箭杆没说话,心里却记下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竹棚缝隙,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虎娃搬来张竹桌,铺开纸笔算账目,孩子们围过来看,指着“竹箭”“竹靶”的字样问东问西。
“这个‘损耗’是什么意思呀?”竹芽指着账本上的两个小字。
虎娃笔尖一顿,笑着解释:“就是做坏的竹箭、摔裂的竹靶,都算损耗。”
“那我刚才摔的那支算吗?”小胖挠头。
“算,”虎娃在账本上画了个小叉,“不过记在‘练习损耗’里,不算浪费。”
竹芽忽然举起手里的箭:“那我这支刻了字的,要是投坏了,算什么?”
“算‘标记损耗’,”文轩接口道,顺手拿起箭看了看,“这字确实浅,我帮你加深点。”说着从工具箱里拿出小刻刀,在箭尾轻轻雕琢,木屑簌簌落在竹芽手背上,像撒了把细沙。
竹芽缩了缩手,却没躲开。
账本上的数字渐渐多起来,虎娃算得认真,偶尔抬头看眼孩子们练投壶,嘴角总带着笑。文轩坐在旁边削竹靶,竹屑飘到账本上,虎娃也不恼,只是小心地吹开,笔尖在“总收入”那栏顿了顿,又添了个小零头——她把孩子们捡来的野菊算成了“额外收获”。
日头偏西时,新竹靶做好了,文轩在靶心嵌了块圆形的竹片,阳光照上去,竟能映出彩虹似的光。
“这是用三棱镜的碎片做的。”文轩拿起靶递给竹芽,“下次投中,就能看见光啦。”
竹芽接过靶,手指抚过冰凉的竹片,忽然觉得,今天的靶心好像比往常更亮些。远处,小胖正跟别的孩子炫耀自己新刻的箭,竹哨声、欢笑声裹着竹香飘过来,竹芽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靶,又抬头望了望渐暗的天色,悄悄把箭尾的“胜”字又摸了一遍——
这次,一定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