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放下竹勺,指了指对面的竹椅:“坐。这茶是用竹露煮的,配着新采的竹荪干,尝尝。”
虎娃和林澈依言坐下,竹椅带着竹子特有的凉意,驱散了爬山的燥热。虎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冽中带着微甜,喉间竟泛起竹香,忍不住又多喝了两口。
“道长,您找我们来,是因为这竹七巧板?”林澈将拼成青鸟的七巧板放在竹案上,竹片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道长抚着长须,目光落在七巧板上,眼神悠远:“这不是普通的竹器,是‘竹魄’的钥匙。”他拿起一块竹片,指尖轻轻摩挲,“当年我师父说,竹有魂,藏在最老的竹根里,能辨人心,识善恶。只有心诚且懂竹性的人,才能拼出青鸟——那是竹魂的信使。”
虎娃好奇地问:“那竹魂……到底是什么?”
“是天地间的一股子气。”道长起身走到墙边,取下那幅竹画,画后竟藏着一扇暗门,“跟我来。”
暗门后是条窄窄的竹廊,两侧挂满了竹编的灯笼,昏黄的光将影子拉得老长。走了约莫百十来步,眼前出现一间圆形竹屋,屋中央立着一根合抱粗的老竹,竹身布满岁月的刻痕,却依旧挺拔,顶端的枝叶竟从屋顶的天窗探出去,在风中轻轻摇曳。
“这是‘镇山竹’,活了三百年了。”道长指着老竹根部,那里嵌着一块凹槽,形状竟与竹七巧板拼成的青鸟严丝合缝,“当年竹魂附在它身上,护着这方水土不受山洪侵袭。可十年前那场大旱,竹魂耗了太多元气,渐渐沉寂了。”
林澈恍然大悟:“您是想让我们用七巧板唤醒竹魂?”
“是,也不是。”道长叹了口气,“竹魂醒不醒,要看天意。但你们能拼出青鸟,说明与竹有缘。我找你们来,是想托你们办件事。”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书,放在老竹下的石台上,“这是竹谱,记载着失传的‘百竹编’技法。近年山下有些商人,为了赚钱乱砍滥伐,好竹子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别说竹魂,连寻常竹器都要失传了。”
虎娃翻开竹简书,上面用竹汁画着各式竹编图案,有能装水不漏的竹篮,有能透光的竹窗棂,还有能发出乐声的竹琴,每一样都精巧得让人惊叹。
“我们能做些什么?”她抬头问道,指尖划过一幅“竹龙灯”的图样,龙鳞竟是用细竹丝一片一片编缀的,栩栩如生。
“把技法传下去。”道长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期许,“虎娃心灵手巧,能辨竹性;林澈力气足,又懂竹哨调子,正好能配合着教。竹坞村的孩子们都爱跟着你们学,不如就在那儿开个竹艺坊,让更多人知道,竹子不只是烧火的柴,是能养人的宝。”
林澈看向虎娃,见她眼里闪着光,便点头应道:“我们答应您。”
道长笑了,从怀里掏出个竹制的小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两枚竹牌,上面分别刻着“承”和“传”二字。“拿着这个,去竹坞村找老村长,他会帮你们张罗。”
正说着,镇山竹忽然轻轻晃动,叶片簌簌作响。虎娃低头一看,竹七巧板拼成的青鸟竟自己飘了起来,缓缓落进老竹根部的凹槽里。刹那间,老竹发出淡淡的绿光,竹身上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渐渐连成一幅流动的竹纹,顺着竹身蔓延而上,直到顶端的枝叶——那些枝叶竟在天窗透进的阳光下,开出了细碎的白色花朵,香气清雅,弥漫了整个竹屋。
“竹魂……醒了?”虎娃惊讶地捂住嘴。
道长仰头望着开花的竹枝,眼眶湿润:“三百年了,它终于肯再看看这人间了。”
绿光渐渐散去,青鸟形状的七巧板从凹槽里浮出来,落回虎娃手中,只是竹片上多了一层淡淡的莹光。老竹顶端的白花依旧绽放,风一吹,花瓣像雪一样飘下来,落在三人肩头。
离开竹隐山时,道长站在竹牌坊下,吹响了三孔哨,调子是送别的“归竹谣”。竹灵鸟一直送他们到山脚下的水潭,才衔着一片花瓣,振翅飞回云雾深处。
竹筏顺流而下,虎娃翻看竹简书,忽然指着其中一页笑起来:“你看这个‘竹哨箭’,说是能把竹哨绑在箭上,射出去能传声报信,咱们回头试试?”
林澈撑着竹篙,望着远处竹坞村的炊烟,哨声随口而出,正是“归竹谣”的调子:“好啊,再编个大竹筐,把村里的孩子都装进去,带他们来见道长。”
虎娃被他逗笑,将竹简书小心地放进竹篓,指尖触到那两枚刻着“承”“传”的竹牌,忽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却又暖融融的。
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竹筏破开碧波,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像在大地上写下的承诺。远处的竹坞村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孩子们的嬉闹声,混着竹匠劈竹的“咔咔”声,热闹得像首活着的歌谣。
虎娃知道,新的故事,就要在那片竹林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