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灯铺”开张那天,天刚蒙蒙亮,虎娃就被院外的喧闹声吵醒。扒着门缝一看,十几个孩子举着自家做的简易灯笼蹲在门口,见他露头,齐刷刷喊:“虎娃哥,我们背会诗了!”
林澈正踩着梯子挂招牌,闻言回头笑:“别急,先帮着搬桌椅,背诗领灯笼的事,保准不算数。”孩子们欢呼着涌进来,有的抱竹筐,有的擦柜台,连平时最调皮的小石头都踮着脚帮张奶奶扫门槛上的灰。
日头爬到树梢时,铺门正式打开。屋檐下的灯笼群在风里轻轻转,把“虎娃灯铺”四个大字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朵会动的花。第一个客人是卖菜的李婶,指着那盏“兔子啃胡萝卜”灯笼直乐:“给我来一个,晚上接孙子放学用,准保他天天盼着天黑。”
虎娃手脚麻利地打包,林澈在旁记账,张奶奶则端出熬好的绿豆汤,谁来都递上一碗:“天热,解解渴。”没过多久,铺子里就挤满了人,有来买灯笼的,有来看新鲜的,还有村民送来自家种的黄瓜、豆角,往柜台上一放:“给孩子们添个菜。”
午后稍闲,虎娃拿出新做的走马灯坯子——灯壁上画着“嫦娥奔月”,林澈正往转轴里装机关。“这样转起来,嫦娥就像在云里飞了。”他边调试边说,忽然压低声音,“我昨晚试了试,加个小齿轮,还能让玉兔跟着动。”
虎娃眼睛一亮:“那咱们再做个‘牛郎织女’的!”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马蹄声,是镇上的杂货铺王老板。他看着满墙的灯笼,直咂嘴:“我订五十个,中秋前要,给镇上的商号做赠品,价钱好说。”
这可是笔大生意,三人都愣了愣。张奶奶最先反应过来,拉着王老板坐下喝茶:“您放心,保证个个结实好看,还能按您的意思加商号名。”虎娃赶紧翻出纸笔,林澈已经在算用料:“五十个,得赶工了,晚上得加灯油。”
夕阳西下时,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三人瘫坐在门槛上,看着空了一半的货架,都笑出了声。虎娃数着钱箱里的铜板,哗啦啦响,比任何声音都好听。张奶奶分了分账,把大半递给虎娃:“你存着,以后添设备。”
“不,”虎娃把钱退回去一半,“给林澈买些好木料,他做灯笼架总用旧料;剩下的给奶奶买块新布,做件衣裳。”林澈刚喝进嘴的绿豆汤差点喷出来,笑着揉了揉虎娃的头:“傻小子,钱一起存着,以后咱们还要做琉璃灯呢。”
夜色渐浓,虎娃点亮一盏最大的走马灯挂在门口。灯里的嫦娥缓缓转着,月光透过纱面洒出来,把路过的人影都染成了暖黄色。虎娃看着灯下说笑的村民,忽然觉得,这灯铺不仅照亮了路,更把人心都照得热乎乎的——就像他最初想的那样,要让这光,暖更多的日子。
夜里的灯铺格外静,只有走马灯的转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虎娃趴在柜台上,数着今天赚的铜板,忽然发现里面混着枚边缘磨圆的旧铜钱,上面刻着个模糊的“福”字——是早上小石头用三句歪诗换灯笼时,硬塞给他的“谢礼”。
“林叔你看,”他举着铜钱笑,“小石头说这是他攒了半年的压岁钱,非要给我。”
林澈正在给新灯笼糊纱面,闻言抬头看了看,指尖蘸着浆糊在纱面上画了个小小的“福”字:“那就在灯笼上多画几个,让他看见时高兴。”
张奶奶端着刚蒸好的南瓜饼进来,饼香混着浆糊的糯米味,在铺子里漫开。“王老板订的五十个灯笼,得加把劲了。”她把饼放在桌上,“我让你张爷爷明天去山里采些竹篾,再找些韧皮做灯绳,保证结实。”
虎娃咬着南瓜饼,忽然想起什么:“咱们给灯笼加个小机关吧?比如在灯座底下安个竹哨,风一吹就响,像鸟叫。”
林澈眼睛一亮:“这主意好!我明天就削些竹哨试试。”他放下手里的纱面,从柜里翻出张纸,“我还画了些新花样,你看这个‘鱼跃龙门’,灯一转,鱼像在水里游似的。”
纸上的鱼尾巴翘得老高,鳞片用金线描过,活灵活现。虎娃凑过去,用铅笔在鱼嘴里加了串水珠:“这样更像刚从水里跳出来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李叔扛着捆新砍的竹子站在门口,竹梢还带着露水。“听说你们要赶工,我砍了些老竹子,做灯架最稳当。”他把竹子靠在墙角,看着满墙的灯笼笑,“我家小子说了,也要来学做灯笼,以后给你们当帮手。”
“求之不得!”虎娃拉着李叔的胳膊往屋里拽,“正好教我们编灯穗,你编的穗子比谁都匀。”
李叔被他拽得直笑,撸起袖子就拿起竹篾:“今晚就开工!我先编十个灯穗,保证明早能用。”
灯铺里的烛火亮到后半夜,走马灯的影子在墙上转啊转,映着四人忙碌的身影:林澈削竹架,虎娃画纱面,张奶奶剪灯穗,李叔捆灯座。偶尔有人说错话,引得一阵笑,惊得檐下的灯笼轻轻晃,竹哨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啾啾”声,像在跟着应和。
虎娃揉着发酸的手腕,看着渐渐堆起的灯笼,忽然觉得,这灯铺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它不光来自烛火,更来自这些暖融融的笑,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约定——要让这灯影,一直亮下去,亮过一个又一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