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山楂树梢时,慕容雪已经挎着竹篮站在树下了。林澈举着长杆打山楂,杆子一扬,红玛瑙似的果子就簌簌往下落,砸在铺好的布单上发出“咚咚”的轻响。
“慢着点!”慕容雪捡起一颗被砸裂的山楂,心疼地吹了吹,“这颗最红,可惜了。”
林澈放下杆子,弯腰捡起那颗裂果,指尖蹭过果肉上的薄霜:“裂了才甜,尝尝?”他捏开果核,递到她嘴边。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时,慕容雪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也是这样摘山楂,他也是这样喂她吃第一颗。那时她还别扭地偏过头,结果山楂汁滴在衣襟上,被他笑了整整一天。
“虎娃呢?”她含着山楂问,含糊不清。
“在山下看布单呢,怕松鼠偷果子。”林澈又打落一串,“昨天那只刺猬怎么样了?”
“早醒了,正趴在竹篮里啃我留的葡萄皮。”慕容雪笑着摇头,“栗栗守在葡萄架下,寸步不离,倒像成了它的保镖。”
两人正说着,虎娃举着布单边缘跑上来,布单上滚着几十颗山楂:“雪姐姐!你看我抓了只偷果子的小松鼠!”他怀里鼓鼓囊囊的,果然传来“吱吱”的轻叫。
慕容雪刚要开口,林澈忽然按住她的肩,朝山楂树丛后努嘴——那里有团灰影一闪而过,竟是只瘸腿的狼崽,正盯着虎娃怀里的松鼠发抖。
“别吓着它。”林澈低声道,从布单上捡了把山楂递过去,“虎娃,把松鼠放了,给狼崽留点吃的。”
虎娃愣了愣,还是依言松开手。松鼠窜上树时,狼崽一瘸一拐地挪过来,叼起山楂就往树丛后躲,尾巴夹得紧紧的。
“它腿好像伤着了。”慕容雪看着狼崽的背影,“跟那只刺猬一样可怜。”
“等会儿摘完山楂,去看看它的伤。”林澈重新举起杆子,“多打些,除了做酱,再留半篮给刺猬和狼崽当口粮。”
山楂在布单上堆成小山时,慕容雪忽然发现林澈的袖口沾着片山楂叶,叶尖还挂着颗露珠。她伸手去摘,指尖刚碰到叶子,露珠就坠在他手腕上,顺着脉络滑进袖口,像颗小小的水晶。
林澈的手腕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低头时,正好撞见她仰头看他的眼,那双眼里盛着晨露,比山楂果还亮。
“够了够了,”慕容雪慌忙收回手,红着脸拢了拢竹篮,“再摘就装不下了。”
林澈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今天的山楂,比往年甜了三分。
狼崽叼着山楂没跑远,就在树丛后歪着脑袋看他们,尾巴夹得紧紧的,受伤的后腿微微蜷着,像是怕再被碰疼。慕容雪从竹篮里挑了几颗最软的山楂,轻轻放在地上,又退开几步,小声道:“别怕,我们不碰你。”
林澈把长杆靠在树上,蹲下身观察狼崽的腿:“像是被兽夹蹭伤的,没断,万幸。”他从随身的药囊里掏出些草药——那是早上出门时特意带的,本想给刺猬换药用,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他把草药嚼碎了,混了点山楂汁,捏成小团递过去。
狼崽犹豫了半天,终于试探着挪过来,叼走药团就往石缝里钻,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盯着他们。虎娃看得新奇:“它会不会记得我们呀?”
“会的。”慕容雪笑着说,“动物比人记性好,你对它好,它能记一辈子。”正说着,栗栗忽然从山下跑上来,嘴里叼着片狼毛,冲着石缝低低地吠了两声,像是在打招呼。狼崽居然也从石缝里探出鼻子,轻轻嗅了嗅。
“你看,”林澈拍了拍虎娃的肩,“它们已经认识了。以后这狼崽,怕是要赖上咱们的山楂树了。”
摘够了山楂,林澈背着竹篮在前头走,慕容雪牵着虎娃的手跟在后头,栗栗则一步三回头地瞅着石缝。快到山脚时,慕容雪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差点忘了,这是给刺猬准备的药粉,你帮我给它换上吧。”
林澈接过布包,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虎娃在旁边拍手:“雪姐姐的脸比山楂还红!”慕容雪嗔了他一眼,却见林澈忽然转身,从竹篮里捡了颗最大最红的山楂,用衣角擦了擦,递到她嘴边:“刚摘的,尝尝?”
这次她没躲,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时,瞥见他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暖。山风卷着山楂叶的清香吹过,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