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酱的甜香在灶房里打着旋,林澈正用木勺轻轻搅动陶锅里的红酱,泡沫咕嘟咕嘟地冒起来,溅在锅沿上,像一颗颗碎掉的红宝石。慕容雪倚在门框上看,见他额角渗着汗,递过块干净的布巾:“慢着点,熬糊了可就白费功夫了。”
“放心,”林澈侧头笑,勺底刮过锅底,发出沙沙的轻响,“虎娃他娘教过诀窍——火要小,搅要勤,熬到酱能挂住勺背就行。”他舀起一勺,红亮的酱汁缓缓流下,在锅里积成小小的红堆,“你看,差不多了。”
慕容雪走过去,用指尖沾了点酱,舌尖轻轻一舔——甜里带着点微酸,果肉的颗粒感在舌尖散开,比镇上买的蜜饯还清爽。“比我想象的好吃,”她眼睛亮起来,“要不要加点桂花?后院的桂花开得正好。”
“加!”林澈立刻点头,“去年你腌的桂花糖还剩半罐呢,正好派上用场。”
两人手忙脚乱地找来桂花糖,撒进陶锅,木勺搅动时,甜香里混了桂花香,像把整个秋天的暖都熬了进去。栗栗蹲在灶台上,尾巴扫着空碗,喉咙里发出“呼噜”声,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的酱。
“给它也留一勺。”慕容雪笑着指了指栗栗的空碗。
林澈舀了小半勺放在碗里,栗栗立刻埋头像小猫似的舔起来,胡须上沾了点红酱,逗得两人直笑。
装酱的罐子是林澈特意挑的——就是那个刻着“雪”字的储物罐,洗干净后透着温润的陶色。慕容雪用干净的布擦着罐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烧的那批陶碗,是不是该开窑了?”
“明天一早开,”林澈把凉透的草莓酱装进罐子里,盖子旋紧时发出“咔”的轻响,“我特意留了两个小瓷碗,用来盛酱正好。”他把罐子放进橱柜最上层,“等过几天,咱们去山里采野山楂,再熬点山楂酱,配着馒头吃,酸溜溜的准开胃。”
慕容雪靠在他肩上,闻着满院的酱香和桂花香,忽然觉得日子就像这罐草莓酱,初尝是酸的,熬着熬着,就成了化不开的甜。灶台上的空碗里,栗栗还在舔最后一点酱渣,尾巴敲得桌面咚咚响,像在为这甜香的夜晚打拍子。
夜渐渐深了,橱柜里的草莓酱罐静静待着,罐口的缝隙里,偶尔泄出一缕甜香,缠在月光里,漫过院子,漫过窗棂,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暖得像刚熬好的酱。
第二天开窑时,林澈特意叫上了慕容雪。窑门刚撬开一道缝,热浪混着陶土的气息就涌了出来,呛得人往后退。林澈用湿布捂住口鼻,探身进去翻找,很快抱出两个巴掌大的白瓷碗,碗沿描着圈浅青的花纹,正是他说的那对盛酱的小碗。
“你看这釉色,”他把碗递过来,指尖蹭过碗底的细痕,“烧得正好,不裂不花。”
慕容雪捧着碗,指尖划过浅青花纹,忽然笑了:“这圈边儿像极了后山溪涧的水纹,上次咱们去洗衣裳,你还说那水凉得能镇西瓜。”
“可不是?”林澈蹲下身,从窑底又摸出个歪脖子的小陶瓶,瓶口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憨气,“这个给栗栗当水罐,省得它总把爪子伸进缸里捞水。”
栗栗像是听懂了,蹭地跳上窑边,尾巴扫得陶瓶叮当作响。慕容雪把小碗摆进厨房的碗柜,正对着那罐草莓酱,红白相衬,倒成了厨房最亮眼的景致。
午后,林澈去后山砍柴,慕容雪坐在院门口择菜,看见虎娃娘挎着篮子经过,篮子里装着刚蒸的槐花糕。“尝尝?”虎娃娘递过一块,“你家那口子昨儿帮我修了篱笆,这是谢礼。”
慕容雪咬了口糕,槐花的清香混着米香在舌尖散开,正见林澈扛着柴回来,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他老远就喊:“快藏起两块!等下虎娃准来蹭吃。”
话音刚落,虎娃就一阵风似的冲进院,手里举着串野葡萄:“雪姐姐!我娘让我送葡萄来,换草莓酱吃!”
慕容雪笑着去舀酱,林澈已把柴捆好,正帮虎娃摘葡萄上的枯叶。阳光穿过葡萄藤,在三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栗栗趴在陶瓶边舔水,偶尔抬头看一眼忙碌的人,尾巴轻轻拍着地面。
碗柜里的小碗盛着红亮的酱,窗台上的槐花糕冒着热气,后山的柴堆堆得整整齐齐。慕容雪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所谓的好日子,不过是有人陪你烧窑、熬酱,有人盼着你的手艺,连风里都飘着踏实的烟火气。
傍晚收碗时,她发现林澈偷偷往她碗里多舀了半勺草莓酱,浅青的碗沿沾着点红,像极了他耳尖悄悄泛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