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瀑布的刹那,水雾如碎玉般扑在脸上,虎娃下意识攥紧了林澈的衣袖。待竹筏稳在潭中,才发现瀑布后的岩壁竟藏着个天然石窟,洞口被藤蔓遮掩,隐约可见里面堆着些竹制旧物——竹篮、竹凳、还有个半旧的竹制风筝,骨架上糊的纸虽已泛黄,却能看出曾画着只振翅的竹鸟。
“这是……以前有人住过?”虎娃拨开藤蔓,石窟里竟铺着层厚厚的干竹叶,踩上去软乎乎的,像天然的地毯。林澈捡起那只竹鸟风筝,指尖拂过褪色的颜料:“你看翅膀这里,刻着个‘竹’字,和陈爷爷竹坊的标记一样。”
正说着,潭面忽然荡起圈涟漪,一只竹制小筏从上游漂来,筏上坐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举着片巨大的芭蕉叶挡雨,见了他们便喊:“你们是从竹趣会来的吗?阿爹说,顺着彩虹漂来的人,会带新的竹编花样呢!”
小姑娘叫竹丫,是下游竹坞村的,村里世代以竹编为生,只是近年手艺渐渐失传,她阿爹正愁没人能教新花样。虎娃听了眼睛一亮,从竹篓里掏出陈爷爷给的竹编图谱:“你看这个!这是‘万字纹’,编在竹篮上又结实又好看。”
林澈则捡起石窟里的旧竹刀,在竹筒上削了个小巧的竹哨,递给竹丫:“吹响这个,我们就知道你在找我们。”竹丫一吹,哨声清亮如鸟鸣,惊得潭边的白鹭扑棱棱飞起,掠过彩虹时,翅尖仿佛沾了七彩的光。
午后,竹丫带着他们往竹坞村去。沿途的竹林比别处茂密,阳光透过竹叶晒下来,在地上织出晃动的光斑。村里的竹屋错落有致,屋顶都覆着层薄竹片,远远看去像浮在绿浪里的贝壳。村口的老槐树下,十几个孩子围着位白发老人,老人正用竹篾编着什么,指尖翻飞间,一只竹蜻蜓渐渐成型。
“那是我阿公,”竹丫跑过去喊,“阿公!他们带新花样来啦!”
老人抬起头,手里的竹蜻蜓还在转,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是竹趣会的后生?我这手艺,怕是要失传咯。”他指了指身边堆着的竹料,“现在的孩子都嫌竹编费时,宁愿去镇上买塑料筐。”
虎娃蹲下身,拿起根竹篾:“阿公,我教您编‘梅花扣’吧,编在竹篮提手上,又好看又防滑。”她指尖灵活地绕着竹篾,不过片刻,一朵小小的竹梅花便在掌心绽放。孩子们惊呼着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要学。
林澈则被几个少年拉到一旁,他们手里拿着断了线的竹风筝,愁眉苦脸:“这‘比翼鸟’风筝总飞不高,林大哥能帮忙修修不?”林澈看着风筝骨架,忽然想起陈爷爷说过“竹骨要轻,尾坠要匀”,便抽掉两根多余的竹篾,又用竹丝调整了尾穗长度:“试试?”
少年们拉着风筝跑起来,调整后的“比翼鸟”果然直上云霄,翅膀在风中扇动,真像活了一般。
傍晚,竹坞村的人用新采的竹笋和河鲜招待他们。竹桌上摆着竹制的碗碟,盛着笋炖河鱼、竹荪炒肉,连装酒的都是竹节杯。阿公喝了两杯酒,脸颊泛红,忽然从屋里抱出个落满灰尘的竹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套竹制的“七巧板”,每块都雕着不同的竹纹。
“这是我年轻时编的,”阿公摩挲着竹板,“传说凑齐七块,能拼出‘竹神’的样子,可我拼了一辈子也没成。”
虎娃和林澈对视一眼,拿起竹板试着拼凑。月光透过竹窗洒在桌上,竹板的影子在墙上晃动,竟渐渐拼出只展翅的竹凤凰。阿公看得直抹眼泪:“成了!成了!竹神显灵咯!”
夜里,他们躺在竹丫家的竹楼,听着窗外的竹涛声。虎娃忽然说:“林澈,你说竹编是不是有灵性?”林澈望着屋顶的竹梁,上面还留着历任竹匠刻的记号,深浅不一,却都透着股认真劲儿:“或许吧,就像这些竹子,长得直,编出来的东西也稳当。”
第二天临走时,阿公把那套竹制七巧板送给了他们:“带着它往下漂,说不定还能遇到懂竹的人。”竹丫则塞给虎娃一篮新削的竹篾:“这些是‘韧竹’做的,编啥都不容易断。”
竹筏再次启程,虎娃把竹七巧板摆在筏头,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林澈撑着竹篙,忽然哼起了竹趣会的调子,虎娃跟着轻轻唱,歌声顺着河水飘远,惊起芦苇丛里的水鸟,扑棱棱飞上天,翅膀上仿佛也沾了竹香。
前方的河面渐渐开阔,隐约能看见远处的帆影。虎娃拿起竹哨吹了声,清亮的哨声穿过水面,竟有了回应——远处传来同样的哨声,一唱一和,像在说“我们来了”。
林澈握紧竹篙,朝那个方向用力一点:“走,看看是谁在应我们。”竹筏破开碧波,朝着哨声来处漂去,筏头的竹凤凰在风中轻轻晃动,仿佛真的要振翅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