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皇宫,御书房。
龙涎香在鎏金兽炉中静静燃烧,吐出淡青色的烟雾,却驱不散房内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皇帝端坐在宽大的龙椅之上,面前御案上摊开的,不再是奏章,而是三份几乎同时送达的、以最高加密级别呈报的噩耗。
第一份,来自北境,字迹潦草,透着仓促与惊惶:
「……钦犯陈天纵率不明势力强攻天牢,洞虚境供奉重伤濒死,阵法核心受损,囚犯赵铁山被劫走……现场残留力量诡异,疑似域境……臣等无能,万死!」
第二份,来自皇城禁军统领,笔触沉重:
「……昨夜芷萝宫外围阵法出现不明波动,持续时间极短,未触发警报。经查,未发现人员闯入痕迹,但公主殿下今日气色似有异常……疑似有绝顶高手曾潜入,修为……恐在洞虚之上,或身负奇异隐匿神通……」
第三份,来自潜伏在极北之地的皇室暗桩,讯息通过特殊法器传递,带着刺骨的寒意:
「冰心宫急报!陈天纵孤身闯入山门,于广场之上与全宫论道,破‘玄冰锁魂阵’,言称欲破冰狱……其施展领域,竟能克制冰心宫玄冰真气,化寒冰为暖春……冰心宫上下震动,多位长老道心受挫……」
三份急报,如同三道冰冷的惊雷,接连劈在皇帝的心头!
“砰!”
一声巨响,坚逾精金的紫檀木御案,被皇帝一掌拍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奏章散落一地。他猛地站起身,原本威严沉静的面容此刻扭曲狰狞,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周身那属于帝王、也属于顶尖修士的恐怖气息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将整个御书房内的空气都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废物!一群废物!!”
皇帝的怒吼声如同受伤的雄狮,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北境天牢,固若金汤,有洞虚供奉坐镇,竟被一人攻破?!还劫走了要犯?!洞虚重伤?!他陈天纵是神是魔?!”
“皇城大内,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让人来去自如?!潜入芷萝宫如入无人之境?!禁军是干什么吃的?!暗卫都是瞎子吗?!”
“冰心宫……哈哈,好一个冰心宫!传承万载,竟被一个黄口小儿堵着山门论道,连镇派大阵都被人随手破去?!一群沽名钓誉之辈!”
他每吼出一句,身上的杀气便浓重一分。侍立在一旁的心腹太监和几名近臣早已吓得匍匐在地,浑身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喘着粗气,眼神中的暴怒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寒刺骨的杀意所取代。他来回踱步,步伐沉重,仿佛要将脚下的金砖踏碎。
“域境……果然是域境!”他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这才多久?从他被废黜世子之位,到如今……才几年?!他竟然真的踏出了那一步!走出了这条前所未有的路!”
震惊,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为了最彻底的忌惮与……恐惧!
是的,一丝连皇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陈天纵成长的太快了!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快得打破了这个世界的常识!更可怕的是,他所走的“唯心六境”之路,似乎对传统的修炼体系有着某种天然的克制!北境天牢的阵法、冰心宫的玄冰真气,在其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若任由其成长下去,若让这“唯心六境”传播开来……这天下,还有谁能制得住他?这皇权,还能稳固吗?
必须除掉他!不惜一切代价!
皇帝猛地停下脚步,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跪伏在地的暗卫首领。
“说!‘影刃’呢?‘惑神盘’呢?葬龙山脉那边,为何还没有消息?!”
暗卫首领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恐惧:“回……回陛下……葬龙山脉最后传回的消息是……‘影刃’小队全军覆没,‘惑神盘’……被毁……陈天纵疑似……疑似在战斗中突破……”
“噗——”
皇帝闻言,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他强行咽下,喉间一片腥甜。脸色瞬间由赤红转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
全军覆没!秘宝被毁!还在战斗中突破?!
这哪里是去追杀?这简直是去给对方送经验、送垫脚石!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皇帝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他扶住旁边仅存的一根桌腿,才勉强站稳。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失控的杀意。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却比之前的怒吼更让人胆寒。
“第一,北境军方,封锁一切消息,天牢之事,若有半句泄露,涉事将领,满门抄斩!”
“第二,皇城戒严等级提升至最高,启动‘九龙锁天阵’雏形,覆盖整个内城!给朕一寸一寸地搜,看看还有多少老鼠藏在朕的眼皮底下!”
“第三,密令供奉殿,所有洞虚后期及以上供奉,结束闭关,随时待命!”
“第四,”皇帝的目光投向北方,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决绝,“启动‘祭天杀局’最终阶段。以朕之名,传讯‘天机阁’、‘药王谷’、‘万象宗’……凡帝国境内,所有受朕敕封、享帝国供奉之门派、世家,限期十日,派其最强战力,齐聚盛京!”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砸落:
“告诉他们,帝国危矣,道统将倾!逆臣陈天纵,修炼魔功,颠覆纲常,祸乱天下!凡我正道之士,皆应共讨之!十日之后,朕将亲临祭天坛,汇聚天下之力,布下‘万仙诛魔大阵’,誓要将此獠……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他要集结整个帝国的力量!动用皇权所能调动的一切资源与高手!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暗杀与试探,而是倾国之力,进行最终的、不留丝毫余地的绝杀!
“陛下……”一名老臣抬起头,面露忧色,“如此兴师动众,恐怕……天下震动,民心不稳啊……”
“闭嘴!”皇帝厉声打断,眼神凶狠如饿狼,“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让此子成了气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社稷倾覆!朕意已决,谁敢再劝,以同党论处!”
御书房内,死寂一片。
只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几乎令人窒息的疯狂与杀意,在无声地宣告着——
最终的死局,已然布下。
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