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还血债,重定乾坤!”
低沉而决绝的誓言在葬龙山脉的晨曦中尚未完全散去,陈天纵身后那方被他刻下血仇与决心的岩石,便在一阵微不可查的灵力波动中,悄然化为齑粉,随风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没有激昂的动员,没有冗余的仪式。当陈天纵转身面向北方的那一刻起,一股无形的、冰冷而高效的意志,便已如同最高级别的指令,通过那些烙印在核心成员神魂深处的隐秘联络符文,瞬间传遍了阴阳阁这台沉寂已久的庞大战车每一个角落。
盛京,西市,一家看似寻常的笔墨铺子后院。
地下密室中,数名身着普通布衣、气息内敛的男女,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他们面前,原本黯淡无光的阵盘核心,正散发出微弱的、只有他们才能感知的特定频率波动。
“阁主令至,‘冬眠’终止。”为首一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文士沉声开口,他是天枢楼在盛京的总负责人,代号“玄枭”。“最高优先级任务:一、确认福老陨落详情与遗体方位,启动‘归巢’程序;二、十二个时辰内,绘制完成芷萝宫全境布防灵图,标注所有阵法节点、守卫轮换间隙及暗哨位置,启动‘金蝉’计划前置;三、调动所有资源,配合北境行动。”
命令被迅速分解、传达。密室一角,负责情报绘制的成员立刻铺开特制的灵丝卷轴,指尖灵力流转,开始根据零星汇聚的信息勾勒宫墙轮廓;另一角,负责外部联络的成员,指诀翻飞,一道道加密的神念如同无形的信鸽,悄无声息地飞向城中各处据点,乃至更遥远的北境。
帝国东南,漕运枢纽,天南城。
最大的商会“汇通天下”总部,灯火通明。表面上是为即将到来的漕运旺季通宵盘账,实则核心账房内,算盘珠的噼啪声掩盖着更深的谋划。
“天玑楼总部急令!”一名管事模样的胖子擦着额头的汗,压低声音对几名心腹道,“暂停所有非必要商业扩张,收缩流动资金。启动‘金流’预案,将所有能动用的灵币、资源,通过七十二条秘密渠道,向北境、盛京及北地冰原方向倾斜。优先保障天枢楼情报采购、天璇楼行动物资及……可能的‘赎买’费用。”他顿了顿,声音更低,“阁主说了,不惜代价。”
账本被迅速替换,看似正常的贸易往来下,庞大的资金流开始如同暗河改道,向着三个风暴中心悄然汇聚。
北境,靠近铁山城的一座边陲小镇,铁匠铺地窖。
炉火映照着几张饱经风霜、带着战场煞气的面孔。他们是天璇楼秘密潜入北境的精锐小队,代号“孤狼”。
队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捏碎了手中刚刚接收到指令的玉符,眼中凶光一闪。
“阁主有令,目标——北境天牢。我等任务:潜伏待机,摸清外围警戒、巡逻规律、阵法薄弱点,以及……可能的内部接应。等待阁主下一步具体指令。”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兄弟们,憋了这么久,该活动活动筋骨了。把家伙都检查一遍,用最好的‘匿迹粉’,我们今晚就靠近过去。”
地窖角落,各种闪烁着寒光的特制兵刃、符箓、阵盘被无声地取出,擦拭,调整。空气中弥漫开铁锈与硝烟混合的危险气息。
葬龙山脉,陈天纵所在的山谷。
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寻了一处僻静之地,盘膝坐下。双眸微阖,心神却已沉入那初成的“诗界”雏形之中。
在他的感知里,原本因距离而模糊的、与阴阳阁各部的精神联系,此刻变得清晰了许多。他仿佛能“看”到盛京密室中忙碌的身影,“听”到天南城账房内算盘的轻响,“感”受到北境小镇地窖里压抑的战意。
这不是传统的神念遥感,而是“诗界”基于“我心即天心”理念的一种玄妙应用——只要在他的理念覆盖范围内,或与他心神紧密相连的个体,都能被他模糊地感知其状态与方位。
他集中精神,将一股蕴含着《出塞》诗中“万里长征人未还”的苍茫与坚毅意境的意念,分别投向三个方向。
盛京方向的联系,微微一颤,传来一种“已收到,坚决执行”的沉静反馈。
天南城方向的联系,波动了一下,反馈回一种“资源流转中,保障无误”的沉稳意念。
北境方向的联系,则骤然变得锐利而亢奋,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传递着“潜伏就位,只待令下”的决绝。
陈天纵心中稍定。阴阳阁这台机器,运转良好。
他再次将注意力投向自身。突破域境后,力量本质发生了蜕变,他需要尽快熟悉和稳固。心念微动,一小片“诗界”在他周身三尺范围内展开。这一次,范围更小,控制却更为精妙。
范围内,几片落叶违反常理地悬浮空中,时而随着他意念模拟《大风歌》而剧烈盘旋,时而因《静夜思》的意境而凝滞不动。他甚至尝试将一丝《春晓》的生机意境融入脚下岩石,那坚硬的石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极淡的绿意,长出几根柔嫩的草芽,但旋即又因意境转换而迅速枯萎,重归顽石。
言出法随,意动景迁。这便是域境的威能。
他需要更熟练,更需要将这份力量,完美地融入到即将到来的、可能同时发生在不同地点的战斗与营救之中。
时间,在无声的筹备与修炼中流逝。
日落月升,葬龙山脉再次被夜幕笼罩。
陈天纵睁开眼,眸中精光内敛,周身气息圆融无暇。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身边待命的灰隼。
“走吧。”
没有多余的话语,两道身影如同融入了夜色,向着葬龙山脉的北部边缘,疾驰而去。
在他们身后,帝国的阴影之下,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然张开,无数暗影开始向着既定的目标蠕动、渗透、潜伏。
暗影,已然启动。
风暴,即将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