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化作漫天燃烧的文字碎片,最终湮灭于无形,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那令人窒息的化神期威压也随之消散,山谷中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溪流呜咽,风吹叶响,以及……一片死寂,和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眼睛。
残余的几名黑衣人,原本还在与灰隼等人缠斗,此刻见到首领被如此匪夷所思、轻描淡写地秒杀,一个个如同被冻僵般僵在原地,手中的兵刃几乎握持不住。他们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那是一种面对未知、面对绝对力量碾压时最原始的战栗。
信念,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瞬间崩塌。
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剩下的黑衣人彻底失去了战意,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转身就想四散奔逃。
然而,陈天纵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站在原地,脸色依旧带着刻意维持的“苍白”,身形微微晃动,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耗尽了他所有力气,需要勉力支撑才能站稳。但他的眼神,却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扫过那些溃逃的黑衣人,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清。”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传入灰隼及其麾下好手的耳中。
早已按捺不住杀意与震撼的灰隼,闻声而动!
“一个不留!”
他低吼一声,身形如电射出,手中长刀划出凄冷的弧光,瞬间追上两名逃得最快的黑衣人。刀光闪过,两颗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冲天而起,鲜血如泉喷涌。
与此同时,另外几名隐匿在暗处的阴阳阁好手也如同鬼魅般现身,他们配合默契,身法诡异,出手狠辣无情,精准地截住了每一个试图逃窜的黑衣人。
一时间,刀剑碰撞声、临死前的短促惨嚎声、利刃割裂躯体的沉闷声响,再次打破了山谷的寂静,却比之前更加短暂,更加高效。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在失去了化神首领的支撑和战意后,这些平均修为在元婴初、中期的黑衣人,在灰隼这群由陈天纵亲手调教、精通暗杀与合击之术的阴阳阁精锐面前,几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不过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最后一名黑衣人的咽喉被利刃割断,捂着喷血的脖子软软倒地,眼中还残留着对死亡的恐惧与茫然。
战斗,彻底结束。
山谷中,除了陈天纵、李若柠以及她带来的侍卫和侍女,再无一站立之敌。
浓郁的血腥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与溪水的清新、泥土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
李若柠带来的那些侍卫,此刻大多带伤,相互搀扶着,看着眼前这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以及那个站在场中、看似虚弱却又深不可测的月白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恐惧与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们之前拼死保护,却连对方一击都挡不住,而这位一直被他们视为“文弱”、“伤重”的陈司马,竟在关键时刻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实力,挥手间便斩杀了让他们绝望的化神强敌!
这巨大的反差,冲击着他们的认知。
灰隼收刀入鞘,快步走到陈天纵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激动与一丝后怕:“属下护卫不力,令阁主受惊,请阁主责罚!”他指的是让陈天纵后背中箭之事。
陈天纵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虚弱”:“起来吧,不怪你们。对方有备而来,计划周详。”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尸体,“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查一下这些人的身份,尤其是那个戴鬼面具的。”
“是!”灰隼领命,立刻起身,指挥手下开始行动。
几名阴阳阁好手如同最熟练的工匠,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取出特制的药粉,洒在尸体和血迹之上,那些血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作无色无味的气体消散。他们仔细检查每一具尸体,搜走所有可能标识身份的物件,连武器上的特征都一一抹除或破坏。同时,还有人快速修复着战斗中被破坏的草地、树木,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抚平这片土地的创伤。
整个过程高效、专业、冷静得令人心悸。
李若柠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着陈天纵那“苍白虚弱”却指挥若定的侧脸,看着灰隼等人那非人的清理效率,看着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如同从未存在过般被抹去痕迹……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终于明白,陈天纵之前所有的“颓废”、“隐忍”,都只是一层精心编织的伪装。他并非无力反抗,而是在等待着什么。而今天这场刺杀,或许……早就在他的预料乃至算计之中?
那自己不顾一切的担忧,那冒雨前来的探望,那费尽心机的西山之约……在他眼中,是否显得如此……可笑?
一种被欺骗、被蒙在鼓里的委屈与愤怒,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恐惧,以及对他真实身份的茫然,如同毒藤般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陈天纵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转过身,看向她。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歉意,但那份平静之下,却是一种李若柠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幽邃。
“殿下,”他开口,声音放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回去了。”
李若柠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身,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向自己的马车,没有再回头看陈天纵一眼。
陈天纵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抬头,望了望西斜的日头,阳光透过枫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暗卫已清场,痕迹已抹除。
但这西山流出的血,注定要在盛京,掀起更大的风浪。
而他,已然从阴影中,掷出了第一枚棋子。
接下来,该轮到幕后的那些人,坐立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