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想既已提出,便需立刻付诸行动。阴阳阁的三楼之中,陈天纵首先重点推动的,便是作为耳目与大脑的“天枢楼”。无他,在敌友不明、信息闭塞的情况下,精准的情报是生存和发展的第一要务。
老秀才,如今在阁内被尊称为“文先生”,主要负责将陈天纵提供的那些超越时代的观察、分析、推理方法,以及基础的信息归类、密码学原理(经过陈天纵简化改编),系统地传授给天枢楼的初期成员。他本身学识渊博,又历经宦海沉浮,对人心世情有着深刻的理解,教导这些内容倒也颇为得心应手。
而小乙,则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他不仅心思缜密,记忆力超群,更难得的是有一种天生的、对危险和机遇的直觉。陈天纵开始将一些实际的侦查任务交给他。
第一个任务,便是摸清以镇远侯府为中心,周边五条街巷内,所有商铺、府邸、客栈、酒肆的基本情况,包括其主人背景、主要营生、客流特点,以及是否有不同寻常的人员或车辆频繁出入。
这任务看似简单,实则繁琐,且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致的观察力。
小乙没有让陈天纵失望。他带着两名机灵且面相不惹人注意的小乞儿,扮作捡拾破烂、追逐打闹的野孩子,用了不到十天时间,便将这片区域摸得一清二楚。他们不仅带回了陈天纵要求的信息,还额外标注出了几处夜间常有黑影出入的偏僻院落,以及几家看似普通、实则与某些官员府邸往来密切的商铺。
陈天纵仔细翻阅着小乙用炭笔写在粗糙草纸上的报告,虽然字迹歪斜,但条理清晰,重点突出。他心中暗自点头,这小乙,确实是搞情报的好苗子。
“做得不错。”陈天纵难得地出声赞许,“但仅此还不够。我们需要将触角伸得更远,目标也需要更加明确。”
他铺开一张简陋的神都外城草图——这是他从侯府书房某本旧游记中临摹下来的。
“下一步,天枢楼需重点关注几个方面。”陈天纵的手指在草图上划过,“其一,以张家为首的、与我侯府有明显过节的家族,其核心成员的日常动向,府邸守卫情况,产业分布。”
“其二,京城各大酒楼、茶馆、青楼等人流密集之处,尤其是官员、世家子弟常去之所,设法安排人手,收集流传的言论、秘闻。”
“其三,关注城门口、码头等往来要道,留意是否有形迹可疑的江湖人士或陌生面孔大量涌入。”
“其四,市井之间,关于侯府,关于我父亲,以及关于我本人的各种流言,需及时汇总分析。”
任务一下子变得艰巨而危险。小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却更加明亮,用力点头:“是,阁主!小乙明白!”
“记住,安全第一。”陈天纵叮嘱道,“现阶段,以观察和倾听为主,非必要,不接触,不深入。所有信息,需经过筛选核实。我会教你一套简单的加密方法,用于传递重要情报。”
陈天纵传授的,是一种基于诗词格律和特定数字代指的初级密码。比如,用“平平仄仄平平仄”代表“情况正常”,用“一二三四五”对应特定的地点或人物。虽然简单,但在初期足够使用,且不易被寻常人识破。
同时,陈天纵也开始着手设计更安全的情报传递机制。他利用侯府名下几处早已荒废、不引人注意的产业,如城郊的破败田庄、外城某条小巷里的废弃皮货铺,作为情报的中转点和秘密联络站。由福伯暗中安排绝对可靠的老兵或其家眷,以看管产业的名义驻守,负责接收和传递由小乙等人收集来的信息。
信息的传递路线被设计成多个环节,彼此隔离。小乙的下线将信息送到甲联络点,甲点的人不认识乙点的人,只负责将信息用特定方式放置。再由乙点的人取走,送往下一个环节,最终汇总到文先生和陈天纵这里。
整个过程如同蚂蚁搬家,悄无声息,却又井然有序。
天枢楼的网络,就这样以神都的市井街巷为土壤,如同地下的菌丝般,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四周蔓延。
数日后,一份关于张家三少爷张恒近日频繁出入“百花楼”,并与几名外地口音的武者接触密切的情报,被加密后送到了陈天纵手中。
又过了几日,天枢楼安插在码头的小乞儿汇报,发现有数批装载着沉重木箱的货船,在夜间悄然靠岸,货物被直接运往城西某处由张家控制的仓库,守卫极其森严。
陈天纵看着这些零碎却逐渐拼凑出轮廓的信息,眼神微冷。
张家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频繁和急切。而那天枢楼,这阴阳阁的“眼睛”,正变得越来越清晰,开始为他穿透迷雾,照亮隐藏在繁华下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