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宋栖钰是在宋府和宋太傅一起过的。
妻子不在,宋太傅给予女儿的爱就更多,守岁时,还会将自己与妻子相识相爱的往事讲述给她听。
宋栖钰成长得很好,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向上积极,不会任阴霾压倒。
崇宁帝安排宋栖钰做殷沉墨的伴读,也是让在元旦后再去上书房。
到那天时,她跟着宋太傅一起坐马车出门,到上书房再分开。
宋栖钰被叮嘱过,由授课第一堂课程的大学士带着来到讲堂。
简单介绍过后,她被安排着坐在殷沉墨的旁边,大学士直接开始授课,没有耽误时间。
宋栖钰坐在位置上,认真听着大学士讲授的内容,没有半点分心。
课后休息,一转头,才注意到身边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比起初见,殷沉墨的情况看起来好了太多。
他身上的衣裳都换成了崭新的冬服,柔软厚实,不会再透风。
两人不见面的时间也就半个多月,他身上的改变算不上特别大,但宋栖钰确定,他的气色比之之前好了很多。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曾经在穷凶极恶下尽是野性,眼下都看得出来情绪不再那么极端。
宋栖钰念起初见,又想到自己的伴读身份,态度友善地向他介绍:
“七皇子,我是宋栖钰,以后也是您的伴读,会陪您一起在上书房学习。”
“陪、我?”
殷沉墨眼睛就那么盯着她,似是在思考疑难问题,好半天,喉咙里才发出干涩沙哑的两个字。
他其实没太明白那天发生了什么,吃喝都成问题的情况下,更不要提让他识文懂礼。
仅是平常人都知道的常识规矩,于他都难以触及。
殷沉墨只知道,见过那个叫他老七的人后,突然的,那些抢了他饭食衣服的人不见了。
他换了个不漏风的宫殿住,来了些人给他扎针开药,身上肮脏的一切都被换去。
那些人还想将他腰上的荷包丢掉。
虽然那个荷包看起来材质不错,到底是皇子恢复身份前遗留的东西,他们也怕陛下看到会觉得他们和之前一样亏待皇子。
但殷沉墨强烈拒绝,硬将荷包留了下来。
他来到陌生的新环境,并没有安心下来,留着荷包,留着荷包里能填饱肚子的糕点,再被丢下,也能有一些底气。
这些天来,殷沉墨知道自己不会再饿肚子,荷包里的糕点吃完了,那个荷包依然留了下来,现在就挂在他金线绣着云纹的腰带上。
里面又装了其他的新鲜糕点。
抛开吃喝外,殷沉墨这些天都是浑浑噩噩,进了上书房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听不进去大学士授课。
三皇子也在上书房,知道殷沉墨的身份后,不能光明正大地报复他,便鼓动其他人不搭理他。
殷沉墨在上书房像个透明人。
他之前并不怎么在乎,听到宋栖钰说陪他,突然又感觉到了些许的高兴。
“对,七皇子课堂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宋栖钰记起他与自己同病相怜的身世,甚至他爹不疼他,比自己可怜,对他更多了几分关心。
“课堂外的问题,也可以找我。”
她想,身为皇子的伴读,本就有君臣之分,她有责任为他分忧的。
殷沉墨成为在崇宁帝面前露脸的皇子后,并不太缺想要照顾他的宫人。
但他不喜欢,不喜欢别人靠近,不喜欢别人故作关心地说话,讨厌一切陌生人。
宋栖钰不同,她给他能吃饱的糕点荷包,还给他披风。
他对她的接受程度要稍稍高一些。
殷沉墨抬头,想了想,再次开口:“我、知、道、了。”
他受了太多磋磨,喝水常是冰凉井水或直接是雪水,嗓子受了伤,尽管有太医的调理,恢复的过程还需要很长时间。
殷沉墨说话有些慢,但宋栖钰有耐心,永远扬着柔和安抚的笑意等他。
有人看不惯这般和谐的画面,当即开口:
“哟哟哟,咱们的七皇子居然说话了。来上书房这么久,不管什么情况,就没见他说过话,我还以为他是哑巴呢。”
三皇子是关了禁闭,但有他母妃在崇宁帝那儿吹枕边风,不到时间就被以“不能耽误学业”的借口放了出来。
他对这个害自己受训斥的家伙很是不满。
殷沉墨并不在乎他的嘲讽,又转回头,盯着窗外树木上的鸟儿发呆。
三皇子不满:“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破锣嗓子听着就惹人厌烦。”
他又看向坐在殷沉墨身旁的宋栖钰,
“宋小郎君,你是宋太傅之子,以后前程远大,何必跟着这么位主子,你要愿意改主意,我让母妃向父皇提提。”
宋栖钰连忙站起,朝他行了一礼,
“三皇子言重。”
“这有什么言重不言重的,我都听父皇夸过宋小郎君天资聪颖。你跟在七弟这话都说不利索的人身边,真是屈了才。”
宋太傅是皇子们想要拉拢的对象,三皇子对宋栖钰态度自然友善。
殷沉墨看向宋栖钰,她和三皇子的沟通有来有往,不需要等他让他。
他突然闭紧了嘴巴,不想再开口说话。
之前是懒得开口,现在,是不想。
不开口,就不会有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