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那句“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如同最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王飞，以及所有听闻此言的人族心中！
是啊，圣人依托人族成道，与昊天吞噬人族真灵以求成圣，在“利用人族”这一点上，似乎……并无本质不同？
无非是一个温和，一个酷烈罢了。
这种认知上的颠覆，让王飞一时间心神摇曳，紧握的人皇剑都微微低垂了几分。
那股一往无前的伐天锐气，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然而，伏羲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另一记重锤，以截然不同的角度，将他从这短暂的迷茫中狠狠敲醒！
“王飞，”伏羲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想法。
“你以为，朕若真有心灭绝人族，仅凭下界那些力量，能挡得住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属于天帝的绝对威严。
“你带领百万大军，能撕裂空间，打上这天界第一重天。
莫非以为，朕……就不能降临下界？”
伏羲缓缓抬起手，指向下方那无尽云海，仿佛指向了南洲、西洲、北冥洲，指向了所有人族繁衍生息之地。
“朕若愿意，只需一道法旨，天庭镇守各方的大罗星君、四方天帝、乃至周天星斗大阵……顷刻便可降临！
莫说你那初建的炎黄仙朝，便是上古鼎盛时期的洪荒人族，若天庭倾力镇压，又能支撑几时？”
“朕若真要行灭绝之事，何须勾结妖魔？何须等待万古？
在你尚未崛起之时，在你那炎黄仙朝还是东荒一隅之地时，朕翻手之间，便可令其化为齑粉，令你人族血脉……断绝！”
这番话，如同九天寒风，吹散了王飞心中最后一丝因真相冲击而产生的混乱！
是啊！以天庭展现出的部分底蕴，若非有意放任，他王飞，他炎黄仙朝，怎么可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怎么可能有机会站在这南天门外？！
那些原本因伏羲解释而有些动摇的炎黄将士，此刻也猛然惊醒！
看向伏羲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刻骨的仇恨，却多了更深的警惕与疑惑。
“那你为何……”王飞涩声问道，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这急转直下的剧情。
“为何纵容？为何背负骂名？”
伏羲接过了他的话，脸上那苦涩与无奈再次浮现，但这一次，更夹杂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因为……朕需要你们！需要人族！需要一支能够在真正浩劫降临时，顶在前面的……力量！”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三十三重天，看向了那诸天万界之外，无尽混沌的深处！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忌惮！
“昊天遁走，并非终结。他隐匿于域外，与那些真正的、渴望吞噬一切生灵世界的‘原始古魔’勾结日深！
他并未放弃‘吞魔成圣’之法，甚至……他可能已经快要成功了！或者说，他已经变成了某种……更加可怕的存在！”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吞噬人族真灵，他要的是引动域外魔海，侵蚀整个洪荒天地！
将一切生灵，无论是仙、是人、是妖、是鬼，尽数化为他成就魔道圣位的资粮与魔域的一部分！”
伏羲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
“一场席卷诸天万界，决定洪荒众生最终命运的…人魔大战，已然迫在眉睫！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作为洪荒天地主角，气运最盛，也最被魔族觊觎的……人族！”
人魔大战？！
这四个字，如同太古魔山的撞击，狠狠砸在了王飞的脑门上！把他彻底砸懵了！
伐天！复仇！血债！
这原本清晰无比的目标，在这接二连三的惊天秘辛冲击下，彻底变得模糊、混乱！
怎么……怎么就扯上人魔大战了？！
敌人不是伏羲吗？不是天庭吗？
怎么突然变成了什么遁走的昊天？什么域外原始古魔？！
这弯转得太急，太大，让他一时根本无法接受！
看着王飞那目瞪口呆、仿佛世界观都在崩塌重组的表情，伏羲深深叹了口气。
“朕知道，这一切对你而言，难以接受。”
伏羲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郑重。
“朕背负骂名，维系天庭，一方面是为了稳定局势，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在为人族，为这洪荒天地，争取最后的时间？”
“朕需要一支强大的、不屈的、能够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潜力的人族力量！
所以，朕放任你的崛起，甚至……暗中为你扫清了一些障碍（比如某些对人族敌意极深的古神势力）。
朕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统一、强盛、战意昂扬的人族仙朝，而不是一个在内斗中耗尽元气，最终在魔劫降临时不堪一击的孱弱种族！”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王飞：“王飞，你做到了。
你比朕预想的，做得更好！你不仅统一了南洲，更获得了连朕都未曾料到的远古传承，麾下将士脱胎换骨！
你，和你打造的炎黄仙朝，已然成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魔劫，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现在，你明白了吗？”伏羲最后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也带着无尽的期待与沉重。
明白了？
王飞脑子里一片浆糊。
他原本是抱着为人族雪耻、为女妭复仇的信念，带领麾下儿郎，抱着必死之心杀上天庭。
结果，最大的仇人伏羲突然洗白，变成了忍辱负重的“自己人”？
而真正的终极boSS，变成了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已经半魔化的前玉帝昊天？
还特么要引来什么域外魔劫，开启什么人魔大战？！
这剧情跳转得也太离谱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女妭。
女妭依旧清冷，但那双金色的眸子，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明亮，她似乎……更容易接受这个解释？
是因为她存活岁月足够久远，知晓更多秘辛？还是因为……玄都大法师当年救她，本就与此有关？
他又看向杨戬和哪吒。
杨戬眉头紧锁，额间竖眼开合不定，显然也在急速消化这骇人听闻的信息。
哪吒则是一脸“原来如此”夹杂着“事情搞大了”的复杂表情。
下方的炎黄大军，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远超想象的真相冲击得失去了方向。
打了一辈子仗，好不容易快把“皇帝”掀下马了，结果突然有人告诉你，这“皇帝”其实是好的，外面马上就要来一群更狠的土匪，需要你们一起联手抗敌？
这……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王飞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他看着伏羲，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的问题：
“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打，还是不打了？
这天庭，还伐不伐了？
这伏羲，是敌是友？
那听都没听过的昊天和域外古魔，又在哪里？
一时间，王飞只觉得头大如斗，满心都是“这哪都哪”的混乱感。
他带领亿万大军，怀揣血海深仇杀上天庭，却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是打爆了一个马蜂窝，发现里面飞出来的不是马蜂，而是一群即将毁灭世界的远古凶兽！
这仗，打得可真他娘的……憋屈又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