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山谷里,十万大军正在紧锣密鼓地整编、操练,准备三天后拿五毒教开刀。肃杀之气隔着阵法都能透进来几分。
洞府内,王飞却心无旁骛,全部心神都沉在了人皇鼎里。
那黑色木盒表面的封印符文,已经淡得像水里滴入的墨迹,眼看就要彻底消散。
人皇鼎散发出的混沌气息,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磨蚀着最后那点阻碍。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在王飞的心神中响起。
成了!
王飞精神一振,只见那黑色木盒表面最后一道符文彻底湮灭,原本严丝合缝的盒盖,微微松动了一条缝隙。
他没有贸然用手去打开,而是小心翼翼地催动人皇鼎的力量,包裹住整个盒子,然后,缓缓掀开了盒盖。
没有想象中冲天的宝光,也没有任何恐怖的气息泄露出来。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小滩液体。
这液体很奇特,看上去不是水,也不是油,更像是一团被无形力量约束着的、不断变幻着形态的……光?
或者说,是某种凝聚到极致的能量精华?它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沌色泽,时而如同晨曦微露,时而又像蕴含星河流转,仔细看去,仿佛能看到开天辟地、万物生灭的微小幻影在其中沉浮。
一股难以言喻的、充满了无限生机与造化意味的气息,弥漫开来。
仅仅是闻到一丝(心神感知到),王飞就觉得自己化神期的瓶颈都似乎松动了一丝,神魂传来一阵无比舒泰的感觉。
“这是……什么东西?”王飞心中震惊。他搜刮了那几个海外宗门的库存,也算见识了不少天材地宝,却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如此神奇之物。
它蕴含的能量层次极高,却又无比温和,充满了“创造”与“滋养”的意味。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直安静悬浮在人皇鼎另一个角落、封印着女妭的永恒水晶棺,忽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起来!
棺中的女妭,那绝美而苍白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同时,那盒子里的混沌液体,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散发出更加柔和而渴望的波动。
两者之间,产生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这……这液体,对女妭有用?”王飞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他尝试着,分出一缕神念,卷起一滴那混沌液体(这液体沉重无比,一滴仿佛有千钧之重),缓缓移向水晶棺。
当那滴液体触碰到水晶棺的瞬间,坚固无比、连化神都难以撼动的永恒水晶,竟然如同冰雪遇到暖阳般,无声无息地融化开一个小洞!
那滴液体毫无阻碍地穿了进去,精准地滴落在女妭微微开启的苍白嘴唇上。
液体瞬间渗入。
嗡——!
女妭的整个身体,猛地绽放出温润的混沌光芒!
她体内那沉寂了万古、近乎枯竭的生机,如同被注入了最本源的活力,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复苏、壮大!
王飞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又惊又喜,不敢怠慢,立刻操控着神念,将盒子中剩余的混沌液体,一滴滴全部引出,小心翼翼地喂入女妭口中。
随着液体不断融入,女妭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她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胸口开始有了细微的起伏,生命气息如同潮水般涨满整个水晶棺,甚至透过人皇鼎,让外界的王飞都清晰感应到。
当最后一滴液体融入她体内后,那混沌光芒达到了极致,将女妭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形成了一个光茧。
王飞屏住呼吸,紧紧盯着。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耀眼的光芒才渐渐内敛,最终完全收敛回女妭体内。
水晶棺中,那沉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上古公主,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带着一丝迷茫和沉重,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如同最纯净的琉璃,又像是蕴藏着星海初开的蒙昧与古老。
只是此刻,这双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困惑,以及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她眨了眨眼,似乎不适应光线,然后有些僵硬地转动脖颈,打量了一下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混沌的核心空间,以及面前那尊散发着让她既感到亲近又有些畏惧气息的古鼎虚影(王飞心神显化)。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心神显化、站在鼎旁的王飞身上。
四目相对。
王飞心情复杂无比,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面对上古先贤的敬意。
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一些。
女妭看着他,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沉睡万古后的第一个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和虚弱:
“你……是谁?”
她的声音空灵而悦耳,却像隔着无尽时空传来。
王飞心中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答:“我叫王飞,是当代人皇。”
“人……皇?”女妭的眼神更加迷茫了,她微微蹙起秀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但脸上很快露出痛苦的神色,“人皇……是什么?我……我又是谁?”
王飞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睡过头,失忆了?还是那场大战的后遗症?
他看着女妭那纯净又无助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清晰、缓慢的语速说道:
“你是女妭,人族公主,上古轩辕人皇的嫡亲女儿。”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些……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轩辕……人皇……女儿……”女妭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神空洞,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她用力地回想,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痛苦之色更浓,最终却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记得……什么都想不起来……头……好痛……”
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眼神脆弱得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王飞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期待中的上古秘辛、强大助力没看到,反而多了个需要照顾的“失忆病人”。
但他能感觉到,女妭体内那股随着苏醒而逐渐苏醒的、潜藏极深的浩瀚力量,虽然她现在似乎无法主动掌控。
这造化原液唤醒了她的人,却没唤醒她的记忆。
“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王飞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你沉睡太久了,需要时间适应。这里很安全,你放心。”
女妭抬起头,琉璃般的眸子望着王飞,那里面依旧是一片懵懂的迷雾。她迟疑了一下,轻声问:
“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万魔岛,海外之地。”王飞回答道,看着女妭那与周遭混乱邪恶环境格格不入的纯净气质,心里莫名地有点堵得慌。把这上古公主放在这魔窟里,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万魔……岛?”女妭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里本能地流露出一丝不喜和排斥。
洞府外,隐隐传来大军操练的号令声和磅礴的气血波动。
女妭被这声音吸引,侧耳倾听了一下,又看向王飞:“外面……有很多人?他们……是你的部下?”
“嗯。”王飞点头,“他们都是我的将士,炎黄仙朝的子弟兵。”
“炎黄……仙朝……”女妭又重复了一遍,眼神依旧茫然,但似乎对“炎黄”二字,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反应。
王飞心中一动,正想再细问。
忽然,洞府外的阵法传来一阵波动,是李惊风的声音隔着石门响起:
“师父,大军已初步整编完毕,请您前去检视,商议明日进攻五毒教的具体部署。”
王飞收回心神,看了一眼依旧蜷缩在水晶棺中(棺盖已融化),眼神迷茫又带着些许对外界声音好奇的女妭,心中叹了口气。
“你刚醒来,身体还需要恢复,先在这里休息,不要乱跑。”王飞叮嘱了一句,心神便退出了人皇鼎。
睁开眼,回到现实洞府。王飞揉了揉眉心,感觉事情有点超出预期。
女妭醒了,却失忆了。
那黑盒子里的造化原液,看来主要功效是重塑生机,对修复记忆似乎效果不大,或者说,她的记忆损伤是更深层次的原因造成的。
眼下,攻打五毒教在即,也没时间慢慢帮她找记忆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人醒了,总比一直睡着强。”
王飞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向洞府门口。
只是他心里还萦绕着一个疑问:
女妭对“炎黄”二字那一丝微弱的反应,是巧合吗?还是说,刻在血脉深处的一些东西,即便记忆丢失,也并未完全磨灭?
这个失忆的上古公主,身上似乎还藏着不少秘密。
而她与这万魔岛,与即将到来的征战,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王飞推开石门,外面李惊风正恭敬等候。
他将关于女妭的思绪暂时压下,眼下,先得把五毒教这块磨刀石,给啃下来!
洞府内,人皇鼎中。女妭抱着膝盖,坐在已经敞开的水晶棺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充满阳刚与秩序感的操练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的双手,琉璃般的眸子里,那层迷雾似乎……淡了那么一丝丝。她好像,并不讨厌外面那种充满生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