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融化后的清晨,空气里还带着刺骨的寒意,但炎黄城中央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练功的村民。
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伴随着沉稳的吐纳声,显得生机勃勃。
王飞站在人群前方,目光缓缓扫过。经过野猪袭击和预警阵法的初步成功,村民们的精气神已然不同,眼神里多了份笃定和坚韧。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三个孩子身上。
最大的那个约莫八九岁,皮肤黝黑,身形瘦小,但一双眼睛格外灵动,正是最早感知到他气息异常的小石头。
他旁边是个七八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叫二丫,平日里学画符最为耐心仔细。
另一个是猎户张叔的儿子,名叫铁柱,刚满七岁,虎头虎脑,力气比同龄孩子大上不少,性子也最是耿直倔强。
这三个孩子,是村里公认最机灵、也是对修炼最有天赋和热情的。
王飞看着他们,心中那个酝酿了许久的念头终于清晰起来。
他不能永远一个人扛着所有,炎黄城需要传承,需要更多能独当一面的力量。
练功结束后,王飞将小石头、二丫和铁柱单独留了下来。
三个孩子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位在他们心中如同山岳般的“城主”要做什么。
王飞看着他们,神色温和却郑重:“石头,二丫,铁柱,你们三个,是看着炎黄城从无到有建起来的,也是修炼《长春功》最认真的孩子。
现在,我想问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学些更厉害的本事?”
三个孩子先是一愣,随即小石头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二丫紧张地攥住了衣角,铁柱则直接挺起了小胸脯,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带着颤音:“愿意!城主!我们愿意!”
王飞点了点头:“好。不过有言在先,学了本事,便要承担守护炎黄城的责任。
修炼之苦,远非《长春功》可比,一旦开始,便不能半途而废,你们可能做到?”
“能!”三个孩子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异常坚定。
“既然如此,”王飞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仿佛要看进他们的骨子里,“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王飞的弟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观你们三人,性情天赋各有不同。
石头机敏灵动,感知过人,便随我学风神腿,取其迅疾无定之意。
二丫心思细腻,沉稳坚韧,便学排云掌,掌势如云,变幻莫测。
铁柱性子刚直,力大势沉,便学天霜拳,拳出如霜,刚猛酷烈。”
他手一翻,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三本薄薄的、用粗糙针线装订好的小册子,封面上分别用炭笔写着《风神腿·基础》、《排云掌·基础》、《天霜拳·基础》。
这是他这几日抽空,将三门绝学最基础、最核心的运气法门和第一式精心简化、誊写出来的。
“这三门功夫,源自一处,各有所长,练到高深处,威力无穷。
今日,我便为你们分别赐名,以契合你们所修之道。”王飞看着小石头,“石头,你本姓李,今后,你便叫李惊风。”
他又看向二丫:“二丫,你姓周,今后,你便叫周流云。”
最后看向铁柱:“铁柱,你姓张,今后,你便叫张寒霜。”
李惊风(小石头)、周流云(二丫)、张寒霜(铁柱)。
三个孩子懵懂地重复着自己的新名字,虽然还不完全理解其中深意,却本能地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谢师父赐名!”
三个孩子学着戏文里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躬身行礼。
王飞将三本册子分别递到他们手中,肃然道:“册中所载,乃是根基,务必烂熟于心,不得外传。
今日,我先传你们第一式的运气法门和招式。”
他首先将李惊风带到空地一侧。“惊风,看好了。”王飞身形微微一晃,并未动用多少气力,只是将风神腿第一式“捕风捉影”的运劲法门和步法变化,以慢动作清晰地演示出来。
他的身影飘忽不定,腿影如风拂柳,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韵律。
“风神腿,重在‘意’而非‘形’,要感受气的流动,身随风动,而非盲目追求速度。”
李惊风瞪大了眼睛,努力记忆着那复杂的步法和师父强调的“意”。
他天生感知敏锐,虽然看得眼花缭乱,却隐隐能捕捉到那轨迹中蕴含的“轻”与“疾”。
接着,王飞又指导周流云。“流云,排云掌第一式‘流水行云’。”
他双掌缓缓推出,动作圆融绵长,掌影层层叠叠,仿佛云气舒卷,看似柔和,却隐含一股覆盖一切的磅礴之势。
“掌力如云,聚散无常,劲力含而不露,发于瞬间。你的性子稳,正合此道,需细细体会其中的‘绵’与‘厚’。”
周流云认真地看着,小手不自觉地跟着比划,努力模仿着那云卷云舒的意境。
最后是张寒霜。“寒霜,天霜拳第一式‘霜凝见拙’。”王飞沉腰坐马,一拳缓缓击出,手臂划过空气,带起一丝明显的凉意,拳势简单直接,却透着一股冻结一切的冷酷与决绝。
“天霜拳,至简至厉,拳意如霜,冷彻筋骨。你要记住这个‘冷’与‘硬’,将力量凝聚于一点,不做无用之功。”
张寒霜小脸绷得紧紧的,学着师父的样子,嘿呀一声打出小拳头,虽然毫无威力,但那架势倒是学得一丝不苟。
传授完基础,王飞便让他们各自找地方揣摩、练习,只强调感受气机,熟悉招式,严禁好高骛远,更不准私下比拼。
自此,炎黄城内多了三个小小的、异常刻苦的身影。
李惊风每日在空地上、围墙边反复练习“捕风捉影”的步法,起初磕磕绊绊,摔了无数跟头,膝盖和手肘总是青紫一片。
但他韧性极强,摔倒了立刻爬起来,继续琢磨那股“风”的意境。
几天后,他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跑动时甚至能带起一小股尘土。
周流云则选择在安静的角落,对着空气一遍遍推演“流水行云”。
她进度最慢,往往一个下午都在重复同一个推掌的动作,体会着师父所说的“绵”与“厚”。
她不像李惊风那样灵动,也不像张寒霜那样刚猛,只是沉静地、一遍遍地练习,掌风渐渐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感。
张寒霜的练习方式最为直接,他找了个老树桩,每天都对着它捶打“霜凝见拙”。
小拳头很快就红肿起来,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出拳的动作,努力寻找着将全身力气瞬间爆发于一点的感觉。
几天下来,那老树桩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些浅浅的拳印,边缘带着一丝被寒气侵蚀般的干裂痕迹。
王飞并不时时盯着他们,只是偶尔路过,指点一两句关键。
他看到李惊风过于追求速度而忽略了根基,便提醒他“脚踏实地,风起于微末”;
看到周流云掌力过于分散,便告诉她“云聚则雨落,力需凝而不散”;
看到张寒霜只知用蛮力,便点拨他“霜华内敛,寒意自生”。
三个孩子天赋心性果然各异,进展也不同,但那份专注和刻苦,却是一般的惊人。
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学本事,更是承载着师父和整个炎黄城的期望。
夜幕降临,其他村民结束劳作和修炼各自休息时,三个小家伙常常还凑在一起,小声交流着各自的体会。
“流云师姐,你的掌法看起来好慢,有什么用啊?”张寒霜揉着红肿的拳头,瓮声瓮气地问。
周流云细声细气地解释:“师父说,排云掌不是靠快,是靠……嗯,覆盖。
就像天上的云,慢慢飘过来,能把整个山都盖住呢。”
李惊风则在一旁比划着步法,插嘴道:“我觉得风神腿最快!等我练好了,嗖一下就能从围墙这头跑到那头!”
“光快有什么用,师父说了,要‘意’!”张寒霜不服气地反驳。
“我也有‘意’!我的意就是快!”李惊风梗着脖子。
看着三个小家伙争论,偶尔路过的大人们都会露出会心的笑容。
炎黄城的未来,似乎就在这稚嫩的争论和刻苦的汗水中,悄然孕育。
王飞站在自家屋前,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童言稚语,看着夜幕下初具规模的城池轮廓,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却真实的笑意。
风云霜已动,这凡人之城的命途,将因这三个小小的种子,而走向更加未知,却也更加广阔的远方。